蒼淵白日裏當好差事，夜裏去公孫府看三小姐，日復一日。
蒼淵有時覺得日子過得快，他還沒陪夠三小姐，太子妃的肚子便大起來了，身子也重了。
太子殿下不放心，他和蒼一日日都得守好太子妃。
有時蒼淵也覺得日子過得慢，看着太子妃有孕後的各種不適，還有殿下一心牽掛着太子妃的身子，他總盼着太子妃臨盆，好平平安安地把小皇子生下來。
畢竟，小皇子出生後，殿下便要繼位了。
等殿下繼位了，殿下便能給他和成玉賜婚，雖說殿下不繼位時也能賜，但總歸是名正言順些。
宋稚綰肚子漸漸大後，身邊離不開人。但她也惦記着蒼淵和成玉。
畢竟成玉比她還大些，如今卻讓成玉一等再等。
三舅舅和三舅母若不是看在她和太子哥哥的面子上，估計早就要催成玉姐姐去相看人家了。
於是每三五日，宋稚綰都會把蒼淵叫來，準他出宮一日。
……
夜裏。
蒼淵照常和蒼一在房檐上看星觀月。
如今倒是苦了蒼一，孤寡一人，還要日日和一個思春之人當差。
天知曉他時不時看見蒼淵發呆傻笑有多驚悚。
“淵，你真要和三小姐成親嗎？”
蒼淵被他打斷思緒，聽見這話只覺得奇怪得很：“不跟三小姐成親那我跟誰成親？像你一樣孤獨一生嗎？”
蒼一從前從沒聽過蒼淵這樣嗆人，開了葷的果然是不一樣。
“什麼叫我孤獨一生？我只是還未相看人家，如今我的官階雖低你一頭，但在京城裏，你我這般的身份可比那些尋常官宦人家要受人敬畏得多，只要我用軍功向殿下求一個恩典，多得是女子想嫁於我。”
蒼一所言不虛。
暗衛部從前是太子手底下的親信心腹，後面歸入朝廷，皆有官職，又得陛下親授“先斬後奏”之權。
明裏暗裏，旁的官員做不到的事，暗衛部都能做，這些年下來可謂是功績赫赫。
來日太子殿下繼位，他們暗衛部衆人也跟着水漲船高。
蒼一如今年紀輕輕官居四品，在北疆也立過軍功，自然是大好前程。
蒼淵也認同他的話，滿不在乎地點點頭：“也是，那你就去向殿下求恩典吧。”
“我自是要去求的。”蒼一喃喃自語。
四周寂靜。
蒼一轉頭看了看蒼淵，又問：“淵，難道你真的下定決心要和三小姐成親了嗎？”
蒼淵緊皺起眉頭，看蒼一時眼神瞬間充滿了防備和戒心：“你爲何一問再問，你想對三小姐做什麼？”
“……”蒼一真是沒眼看蒼淵這護犢子似的模樣，“我能對三小姐做什麼？”
蒼淵冷哼：“誰知曉你肚子裏的歹腸在想什麼。”
“……”
蒼一忍了又忍，這才道：“我是想說，三小姐嫁你，應是高攀了纔對！三小姐的父親只是個五品小官，這還是受殿下提攜才遷京，你如今官居三品，殿下繼位後必定勝任，你若想，完全可以挑一個家世更好的女子。”
蒼淵沉默地看着蒼一，頭一回有想拔劍鋸了他的嘴的衝動。
他咬牙切齒道：“你是嫉妒我和三小姐，如今什麼招都用上了嗎？”
“……”蒼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說這些話也是爲了你好！誰整天惦記你的三小姐，不過就是長得貌美些，又會管家做生意罷了。”
夜風彷彿凝固在此刻。
蒼淵一雙眸子冰冷陰沉，語氣如鬼魅般飄忽：“你再提三小姐半個字試試。”
蒼一不提。
他打不過蒼淵。
但蒼一也算是蒼淵多年並肩的同僚，更算是爲數不多的摯友。
三小姐的事，蒼淵希望得到身邊所有人的認可。
“蒼一，今日你說的這番話，我從未想過，若只看官階高低，實在是太爲淺薄了。
如你若言，我跟着太子殿下步步高昇，可我身邊除了有殿下一個主子和你們這些同僚，一無所有。
你還有個妹妹，算是個有家的人，月例賞銀都供給你妹妹，可我什麼都沒有，縱使當這個官有萬千金銀，我連花銀子都不知曉往哪花，連休沐時都無家可回。
可三小姐不一樣，公孫府的親情和睦，三小姐父母恩愛、兄弟姐妹友善，若說美貌才華她都有，像三小姐這樣的女子，只要是她能看得上的，她嫁給誰都會幸福。
卻偏偏看上了我，我這麼一個無家無親的，能博得三小姐青眼，是我畢生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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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應是我高攀了三小姐纔對。”
蒼一頭一回聽見蒼淵能一口氣說這麼多話，還如此認真。
“淵，”蒼一心中五味雜陳，“是我說得不對，三小姐很好，你也很好，沒有誰高攀誰，你別多想，你倆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蒼一把自己能想出來安慰人的話都說了。
“淵，你別生我氣唄。”
“那你給我備的份子錢……”
“備備備，我給三小姐備個大的……”
“那還差不多……”
二人又重新在房頂上躺下，夜深，一草一木的動靜都顯的格外清晰。
蒼淵耳朵靈，倏然坐起身子，嚇了蒼一一大跳，“我好像聽見殿下的聲音。”
若非他們特意監聽，寢殿中尋常的講話聲是聽不見的。
聞言，蒼一也跟着坐了起來。
兩人靜靜聽了幾耳，忽然猛地瞪大雙眼，“太子妃要生了！”
緊接着，寢殿下響起蕭琰的叫喊聲：“來人！去把穩婆和太醫叫來，今今要生了！”
蒼淵和蒼一早便被蕭琰吩咐好了，一有動靜，二人便開始分頭行動。
蒼一去把暗衛其餘人叫來守在東宮內外。
蒼淵則先駐守在產房門口，盯緊每一個進出的人，並且檢查她們身上所帶的所有器物。
東宮上下忙成了一鍋粥。
蒼淵看着主子安置好太子妃和產房裏的人，又面色匆匆，亂着腳步去親自巡查，巡查回來後又一頭扎進了產房裏。
他從未見過主子臉上展露過那樣焦急的神情。
在蒼淵心中，主子是這天底下最厲害的人，什麼事都能做得好，什麼事也盡在主子的掌握之中。
可唯獨太子妃生產一事不是。
方纔主子在趕回來時，在院外聽見太子妃的痛呼聲，身形晃得險些倒地。
可蒼淵能做的只有堅守崗位，只有這樣才能讓主子放心些。
漫長的一夜。
一盆盆的血水端出去，一盆盆的熱水端進來……
蒼淵跟在衆人一起，無時無刻不在祈禱着上天，好在上天眷顧，產房裏終於傳來了太子妃平安生下小皇子的聲音。
可沒一會兒，又聽見裏頭的人喊太醫。
蒼淵有些聽不清，抓住一個出來的小宮女問道：“是太子妃暈了嗎？”
小宮女連連搖頭：“不是，是太子殿下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