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腳綿密，繡工出彩，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小廝又道：“這是郡主親手繡的吧，郡主的手是寫字畫畫的，還能給大人您做女紅，可見郡主心裏還是有大人的。”
方凌雲沒說話，只把東西收下，隔日就穿去上班了。
從前他的衣裳鞋襪，都是李嫣做的，如今他穿了一雙新鞋，李嫣自然瞧出來了。
她近些日子身子越發不好，大夫說，是長期吃藥傷了身子，方凌雲讓她停藥，她就只得停了一陣。
翌日，方凌雲買了一個鐲子，讓小廝送去西苑。
小廝回來後，他喝着茶，問：“郡主怎麼說？”
小廝道：“沒見着郡主，是秋霞收的。秋霞說……”
小廝頓了下，難以啓齒。
方凌雲蹙眉，“說什麼？”
“說，永昌伯也小氣了，第一次送郡主禮物，就送這樣劣質的手鐲。”
方凌雲憋了氣，“這鐲子一百兩銀子呢！”
劣質？
他一月的俸祿也不過十五兩。
小廝賠笑：“郡主是皇家的，她什麼好東西沒見過，大人不必掛懷。”
怎麼可能不掛懷？
隔日，方凌雲就進宮，從方芷蘿那兒討了一串金玉珊瑚的項鍊，送去西苑。
“這次怎麼說？”
小廝道：“秋霞姐姐說，這還差不多。”
“……”
方凌雲脣角抽了抽。
這可是貢品，只是差不多？
“你就沒見着郡主？”
小廝撓頭，“郡主好像是病了。”
方凌雲變了臉，騰地一下站起來，“你怎麼不早說？”
說罷，他起身就往西苑去。
長公主病重，太醫說時日不多，懷玉郡主從公主府回來後，就病倒了。
昏睡時，她一直囈語着什麼。
方凌雲從秋霞手裏接過湯藥，餵給她。
秋霞和秋水在邊上看着，面面相覷，鬆了口氣。
這麼多年了，這兩人僵持着，可算是有了點進展。
懷玉郡主直到晚上才醒來。
她看到埋頭在牀邊休息的男人，想到長公主的話：
“母親死後，你就孤立無援了。方府，是你唯一的浮木。無論如何，你要擁有一個自己的孩子，站穩腳跟。”
病癒之後，方凌雲再度來看她。
這次，懷玉郡主主動投懷送抱。
方凌雲雖錯愕，但想到裴子玉和小廝的話，還是留下過夜了。
之後，方凌雲來西苑的次數越來越多，送到西苑的東西也越來越多。
方夫人大喜，天天求神仙菩薩保佑，希望郡主能早日得一個孩兒。
一家歡喜一家愁，東苑冷清下來後，李嫣背地裏又恢復了湯藥。
幾月之後，長公主病逝，懷玉郡主爲母跪孝守靈，忽然在靈堂暈倒。
太醫診斷，她有了一月身孕，方夫人高興得當即就要去寺廟燒香還願。
與此同時，李嫣卻忽然吐血，一病不起。
方凌雲驚愕，讓太醫給她診斷。
太醫道：“李夫人這是中了毒。”
“中毒？”
方凌雲更驚訝了。
她怎麼會中毒？
後來，方凌雲才知道李嫣又開始喝中藥。
而這次她喝的中藥裏頭，被人添加了一味藥材，導致原本溫養身子的補藥，成了催命的毒藥。
初露出來揭發，說是親眼瞧見懷玉郡主的丫鬟秋霞採買過這味藥材。
方凌雲讓人搜了秋霞的住處，果然找到了證據。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初露在一旁道：“自然是怕李夫人真的調養好了身子，爲大人生下嫡子，郡主在府中就沒位置了。”
方凌雲眼睛佈滿紅血絲，“我對你們郡主不薄，她爲何容不下李嫣？”
“此事跟郡主無關。”
秋霞道：“是我一人所爲。”
初露又說：“不可能！大人，我之前看到郡主在院裏燒東西，這是沒燒完的信紙，大人請看。”
方凌雲看了眼初露，此時也沒顧着問她爲何一直盯着西苑不放，而是看起了那封信。
那是長公主寫的，信雖殘缺，卻明明白白寫着，讓懷玉郡主務必除掉李嫣，鞏固自身地位。
“我那時嚇壞了，可也不敢揭發郡主，畢竟誰能想到，郡主竟真的敢這樣做呢。”
懷玉郡主從學堂回來時，便聽說秋霞被打死了。
她雙腿一軟，去找方凌雲討要公道。
秋霞至死都說此事和郡主無關，方凌雲也沒想到手下人下手那麼重，真讓她死了。
但她害了李嫣，也是死不足惜。
面對懷玉郡主的質問，方凌雲坦坦蕩蕩，反而質問她，是否指使秋霞。
懷玉郡主苦笑，“原來從始至終，你從未信過我。我還以爲，以爲這些時日，你已對我已經敞開心扉了，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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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凌雲，我們和離吧。”
“和離？”
他道：“你如今懷着我骨肉，如何和離？”
聽到這話，懷玉郡主哀怨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當着他的面，將他拿出逼供的藥材抓了一把，生生嚥下。
方凌雲震驚，當即變了臉。
緩了兩秒，他才上前制止她，但爲時已晚，她已經吞下去了。
不多時，懷玉郡主腹痛難忍，見了血。
方夫人得知後，大斥方凌雲糊塗，又寬慰懷玉郡主，不要同他計較。
懷玉郡主心如死灰，閉着眼不去看他們，只說：“我和他緣分已盡，不願糾纏。”
一月後，懷玉郡主請旨和離，被駁回。
但懷玉郡主亦然離開方府，方凌雲自知誤會了她，向她請罪，挽留她。
她若真如此在意方府的地位，便不會自傷骨肉。
“秋霞是受我母親指使，我母親不是一個好人，爲了自身利益害了許多人。所以，我便承了她的果，這個孩子，只當是一命抵一命，賠給李夫人。”
懷玉郡主道：“方凌雲。我母親說，讓我牢牢抓住你這根救命稻草，可事實證明，人唯有自救，才能立足於世。既然無法擇木而棲，我便不信，這天地廣闊，沒有我的容身之地。”
說罷，懷玉郡主留下一封休夫書，策馬離開，紅裙飄逸。
直到此刻，方凌雲才驚覺，她連騎術都這般的好。
而夫妻多年，他從未真正和她敞開心扉。
至此，原本京城世家人人羨慕的一夫二妻的國舅爺，妻子一個死，一個跑。
府裏的小妾初露，後來被查實是政敵安插的眼線，被送入詔獄。
蕭珩怒斥方凌雲，處理不好家宅之事，又惹父母煩憂生病。
方凌雲請求外派，爲蕭珩四海巡防，查處各地貪官污吏。
蕭珩變了變臉，知道他這是變相地要去找懷玉郡主。
“你去吧。”
方凌雲拿了蕭珩的令牌，自此踏上四地巡防暗查之路。
大夏疆域遼闊，他不知道懷玉郡主會去哪裏，但只要去了一個地方，他必去當地的女學。
十年風雨飄搖，他都沒有尋到懷玉郡主的蹤跡。但卻是實實在在的，替蕭珩處理掉了許多個地方里的貪官蠹蟲。
方凌雲所到之處，大夏子民，人人稱頌，夾道相迎。
後來，他獲封安國公，又接到拜相聖旨，召他回朝。
他做好了放棄尋覓的準備，在寺廟燒香，祈佑平安。
父母年邁，他該回去侍奉雙親了。
如果此生註定無緣，那麼他希望，這次，他所珍重的人，平安順遂，不會因他而死。
“凌雲。”
身後，傳來久違的聲音。
方凌雲微怔，緩緩回頭看去，雙眸紅透。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