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夏上前,男人才回過神,擡眸看向她。
他的眸子清冷,就連眉頭微蹙的樣子都像極了陸靳北
此刻,他也穿着深灰色的西裝,整個人都給人一種森冷之感。
外人都知道,北城第一商人,陸靳北,是個心狠手辣的人。
看中了別人家書香門第之女,就強取豪奪,非要逼着人家嫁過來,不僅如此,還把她孃家人給送走了,這就是完全斷了阮知秋的後路啊
這樣一個冰冷之人,似乎比她認識的陸靳北,更無情。
在這個殺人都可以不追究責任的年代,他處理掉她身邊的人,輕而易舉。
以前的阮知秋不怕他,現在的顧夏,更不會怕他。
她上前,就挨在他的身邊坐着,瞥了眼桌子上的茶杯,“大晚上的喝這麼濃的茶,你是想胃疼啊?還是不打算睡覺了?”
在這個地方,看見他,她其實心裏是有親切感的。
對她而言,他不僅是熟悉的人,更是她愛的人啊。
陸靳北擰眉,有點詫異,她竟然會關心他。
客廳裏的傭人,也是驚的說不出話來。
光從這些傭人驚訝的樣子來看,顧夏就知道,阮知秋對他有多差勁,有多排斥。
更不可能,像現在一樣,挨着他坐。
在阮知秋的世界裏,他是渾身散發銅臭味的商人。
他們是三觀不一致,兩個世界的人。
更重要的是,他爲了娶她,不折手段。
把她的家人送到不知名的鄉下,還把她喜歡的人也害死了。
阮知秋與他的關係,就是水與火。
顧夏與他對視,沒有半分躲閃,眼中更無厭惡。
他打量她,良久,纔開口道,“把茶杯拿下去,以後晚上不準給我泡茶。”
之前,每晚回來,家裏的傭人聽見車聲,就會趕緊去準備泡茶。
這已經是先生這麼多年不變的習慣了。
傭人們更是深怕做不好,或者泡茶泡遲了,會引起先生不悅。
可,今兒他竟是說以後再也不泡了。
就因爲太太說了這麼一句話?
大家都暗暗在心底感慨,先生還真是聽太太的話呢。
顧夏見他這麼聽話,這一點倒是跟她的陸靳北一樣。
“是不是我說的,你都會聽?”她問。
“那要看什麼事。”
顧夏笑了,“你別緊張,我不會叫你放我走,我既然已經是你的妻子,就會留在這裏,待在你身邊,只是我以前光顧着跟你鬧,竟是對你不怎麼了解,你能跟我說說?”
她只有瞭解眼前的陸靳北,或許才能找到讓自己回去的辦法。
陸靳北眼底閃過驚訝,她竟然能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一直以來,她面對他,不是橫眉怒眼惡語相向,就是冷言冷語嘲諷鄙夷。
從未有過任何的好臉色,更別說是真的接受自己已經成爲陸太太的事實。
他也不奢求她能夠對他多好,只希望她能在他的身邊。
而他,只需要用自己的方式對她好就行了。
此時此刻,聽着這番話,陸靳北心底像是湖面泛起了漣漪,明明不是什麼甜言蜜語的情話,卻莫名的叫人動心。
他緊促的眉頭鬆動,整張略顯得冷冽的臉龐線條都好似變得柔和了。
“你真想了解我?”
他的聲音低沉,好聽。
顧夏認真的點頭,“我很好奇,你爲什麼非要選擇我做你的妻子?就因爲一次的見面?”
聽小桃說,他不過是在街上,看見過她一次,就這般掠奪。
“三年前,我見過你。”
“三年前?我不太記得了。”
“你當然不會記得,在南苑佛堂,你跟在你母親身邊,去禮佛,你站在櫻花樹下,而我……”
他苦澀一笑,竟是難爲情道,“我被人圍堵在那,因爲拿走了樹下那些人丟在那許願的錢幣。”
“當時是你幫我解了圍,你把自己的錢給了我。”
當初他被家族爭鬥害的失去記憶,在外流浪數月,身無分文,實在餓的不行,便動了那櫻花樹下的許願錢幣的主意。
可他被廟裏的僧人和前去禮佛的人圍堵住,說他缺德,竟動了這些錢的心思。
那些人凶神惡煞,就在他覺得自己那天非得把命交代在那時,她出現了。
她說:看他衣衫破爛,想必是餓了很久纔不得已動了這些錢,佛祖即便知道也不會責怪,佛乃大慈大悲的主,濟世救人,幫他度過眼前的飢餓,保全下這條生命,也不失爲一種善。
那些人被她說的啞口無言,便也作罷、
而她,將身上的錢都給了他,又一本正經道,“瞧你好手好腳的,竟幹起偷盜之事,今後可不能這樣,這非長久之計,想要讓人瞧得起你,就得學點真本事。”
再後來,他被陸家人找到,接了回去。
可他一直找不到她,直到數月前,在街上看見她跟在她母親身邊,去選衣服。
那婦人帶着兩個年紀相仿的女孩去定做衣服,一心卻在小女兒身上。
而阮知秋則清清冷冷的待在一邊,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個丫鬟。
陸靳北重新遇到她,欣喜若狂,當下就讓人找到了她家在何處,誰家女兒。
便就有了今日的陸太太。
他將前後所有經歷都告知她,顧夏聽着,心裏有着複雜的情愫。
她不太明白這阮小姐和那位徐公子之間的感情。
可她聽着陸靳北這番話,會覺得他對阮小姐其實挺深情的,只是小夥子用錯了方法,幹什麼不好,把人家人都給送鄉下去了?
還有那個徐公子,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這麼偏激的手法,也難怪阮小姐對他沒好感了。
“那你這是一見鍾情,可你再一見鍾情,也不能把她家人趕去鄉下啊。”她餓了,隨手抓了個桌子上的餅乾,就喫起來。
陸靳北一愣,“什麼?”
他聽錯了?
她怎麼一副,事不關己的語氣?
顧夏一怔,忙改口,“我是說,你不該把我家人趕到鄉下去了。”
陸靳北不解釋,有些訝異的看她。
此刻她哪裏還有名門閨秀的樣子?
嘴巴里塞着餅乾,餅乾渣還粘在嘴邊上。
他重新打量她,發現今天的她,特別可愛鮮活。
倒是讓那什麼玩意給砸醒了?
小桃則覺得,自己家二小姐是把砸傻了嗎?
二小姐從來不會這樣喫東西的。
這個時期的小姐們,家裏注重禮儀,笑不露齒,喫東西更不可能一口就把餅乾塞嘴裏。
陸靳北目光變得溫柔,上手擦拭了下她嘴邊的餅乾渣,“給你買了許久都不見你喫,今天這是心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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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夏:“你們這也就這個好吃了,我不喫這些,還能喫什麼啊。”
她肚子可是餓死了。
陸靳北眉頭一皺,“你們沒給太太準備晚膳嗎?”
衆人緊張起來“準……準備了。”
“你別發脾氣,是我自己不喫,不怪他們,確實是不太好喫的樣子,你不知道我在江城……我在老家,喫的東西可多了。”
剛纔廚房準備的那些菜,看着都是清淡的、
她真是一點食欲都沒有。
“江城是哪裏?”
“額,就是一個很遠,很小的村鎮,你不懂得,但那裏的人做飯特別好喫。”
“嗯,你想去,我們明天就去。”
顧夏:……
恐怕是去不了。
她比誰都想去呢。
她的南南陽陽,肯定都嚇壞了。
還有陸靳北,他該有多傷心啊。
顧夏不知道自己在江城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是死了呢?還是暈了?
萬一死了,她豈不是就回不去了?
她身上爲什麼會發生這麼離奇荒謬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