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快速朝前跑,李界和劉杏到底是年歲大了,到了最後抑制不住的昏昏睡去。
陳識月嘆口氣,總算是耳根清淨了。
不過,孤身一人流落在外多年,忽然間還有長輩能絮絮叨叨,竟也是極為幸福之事,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被叨叨的機會。
她小心翼翼的為兩人覆上毯子,藉着昏暗不明的光亮,審視着眼前的兩位長者,想起他們方才的喋喋不休,不自覺低頭輕笑。
想了想,她轉頭看向車門。
彷彿是有所感應,隔着一扇車門,霍青行徐徐轉頭看過來,明明什麼都瞧不見,但就是覺得,她好像在看他。
陳識月斂了眉眼,閉上眼小憩。
馬車一直往前跑,始終沒有停下,陳識月相信,他不會把她帶溝裏去,她心知肚明,霍青行和林序肯定會想盡辦法,甩開後面的尾巴。
直到晨曦的光,從窗外灑落進來,陳識月才從睡夢中驚醒。
精神恍惚了一下,她猛地坐起身來,覆在身上的毯子,登時滑落在地,發出了細碎的聲響。
周遭,已經沒了李界和劉杏的身影。
“管家伯伯?劉嬸?”陳識月慌忙衝出馬車。
馬車停在山林中,晨起的空氣分外清新。
四下瀰漫着尚未散盡的山間迷霧,空氣裏是淡淡的青草香。
馬匹低頭吃草,幾個人坐在河邊,正在說說笑笑,火堆架起,不知從哪兒打的幾只野雞,這會烤得滋滋冒油,噴香至極。
陳識月如釋重負,鬆了口氣,放慢了腳步走過去。
“小姐醒了!”劉杏趕緊上前。
夜裏瞧不真切,哪怕是近距離的看,總歸是不一樣的。
如今瞧着眼前的陳識月,劉杏更是感慨萬千,“像,太像了。小姐和姨娘剛入府的時候很像,很像,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這些日子到處跑,臉上的易容之物早就卸得七七八八,尤其是與霍青行挑明之後,更是沒了遮掩的必要。
清晰的容臉,相似的五官,幾乎承襲了母親的所有優點。
陳識月摸了摸自己的容臉,“若是真的那麼想象,是不是該遮掩一下?”
“姨娘甚少出門,因為當年陳家一事,見過姨娘的差不多都死絕了。”李界忙不迭開口,“小姐不必如此擔心。”
劉杏也跟着應聲,“見過小姐的人,都是少之又少,何況是見姨娘,再者時隔多年,小姐已經長大了,跟幼時又不一樣,應該不至於有人認出來。”
“老爺有意要保護姨娘和小姐,自然不會出紕漏。”李界繼續道,“但是小心點總歸沒錯。”
日子還長着呢,小心駛得萬年船。
陳識月點點頭,轉頭看向霍青行。
“餓了嗎?”霍青行問,“可以吃了。”
青山綠水,且聽風銀。
湖面倒映着每個人的面龐,吃完這一頓,就該分道揚鑣了,霍青行和陳識月不可能帶着兩位老人去查真相,一則太危險,二則放不開手腳。
“我讓人送你們去邊關。”霍青行開口,“我爹在那邊,一定會好好保護你們。”
李界倒是沒什麼可擔心的,劉杏也是一臉釋然。
“我們都這般年歲了,當年能逃出來,活到現在已經是賺到了。”李界不捨的望着陳識月,“就是不放心小姐你啊!”
劉杏點頭,“小姐,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查清楚真相,還陳家一個公道,縱然是要緊之事,但什麼都比不得小姐的安全。”
活着,才是真正的希望。
“我明白!”陳識月忽然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眼眶微紅,心裏發酸。
陳家出事之後,留給他們的除了離別和躲藏,再無其他……
哨子長鳴,不多時便有馬蹄聲響起。
有人來,便有人走。
陳識月將剩下的藥包交給劉杏,“這些是管家伯伯的藥,煩勞嬸嬸在路上多照應一些,每日一包藥,切莫忘記。連服七日,方可停藥,再多加運動,每日多走走,少吃辛辣油膩刺激之物,注意保暖。”
“小姐所言,我皆銘記在心。”劉杏小心收下。
李界抹着淚,“小姐,要小心啊!金都之內,必有邪祟,高居廟堂,不可不防。”
“管家伯伯只管放心,我都省得。”陳識月眼眶溼潤,“你們一定要好好的,等着我的好消息。”
李界點點頭,與劉杏攙扶上了馬車。
兩個人頻頻回頭,戀戀不捨的登上馬車,兩側有護衛隨行,此去便是遙遠的邊關,霍家的根基皆在邊境,誰的手都伸不到這來。
馬車漸行漸遠,霍青行轉頭看向陳識月,默默的握住了她的手,只感觸到她掌心一片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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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擔心,我會一直一直陪着你的。”霍青行輕輕抱了抱她。
匆匆相聚,匆匆別離,箇中滋味唯有自己清楚。
陳識月想哭卻哭不出來,世間所存相關之人,已經不多了,可是因為鎮國公府一案,她什麼都做不了,孤身一人是對所有人的保護。
他的手,輕輕捋着她的脊背,“別難過,朝前看。”
待緩過勁來,陳識月推開了他,“上柳居士到底是誰?”
“既是金都的大人物,想必要去一趟金都才知道。”霍青行意味深長的開口。
驀地,陳識月好似想起了什麼。
不瞬,她從隨身的小包裏摸出了一張紙條。
“這是什麼?”霍青行皺眉。
陳識月愣了愣,“管家伯伯走的時候,留給我的,說是等他們離開之後我再打開,不要念出來,看完之後就立刻銷燬。”
“打開看看。”
霍青行這話剛說完,林序就把腦袋湊了過去。
好奇寶寶滿臉好奇。
寫了什麼東西?
只見紙條上寫了幾個字:南州永安縣。
“就五個字?”林序咂吧着嘴,摸了摸下巴,“沒別的?這還不是花燈會,就開始猜謎了?”
霍青行一個眼刀子,林序乖乖閉了嘴。
“南州永安縣?”陳識月抿脣,“好像在哪聽到過,永安縣……”
可一時半會還真是沒想出來,之前到底在哪聽過的?
火摺子燃燒紙條,頃刻間就灰飛煙滅。
“去金都之前,先去一趟南州永安縣吧,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穫。”霍青行朝着馬車走去,“走!”
陳識月緩了緩情緒,旋即跟上。
馬車,揚長而去。
管家伯伯為什麼不敢說?
怕隔牆有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