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遠楓雖心中有疑，卻也不深究。
聽小嫂嫂的話，有肉吃。
府衙：
阿遙看着肖彌已在書架周邊兜兜轉轉來回踱步，頻頻嘆息，皺眉搖頭，他感覺眼睛都要被這個胖子知縣晃暈了。
“肖知縣，這都一個多時辰了，還沒找齊大人所要的東西麼？”阿遙對着自制的清單清點着已分類取出的冊簿。
肖彌雙手背在身後連聲嘆息道：“小官人有所不知呀！我們這些做知縣的也是冤枉，一個縣的大小事，我們做知縣的，哪可能事無鉅細管那麼清楚？”
“你說這具體文書怎麼分類，裏頭有哪些內容？那都是縣丞帶着手底下的人管的啊，我可太冤枉了！”肖彌看着那堆天書，心想橫豎都是一死，必須得拉個墊背的。
再說了，他自認為這個理由十分合理。
做官的管不到那麼細，手下人小動作多做了什麼不合律令的事情也是常態。
頂多給他定個失察之罪。
阿遙沉思片刻，道：“大人說的有理。”
肖彌眼睛倏然亮了亮，尚有一線生機。
“但是大人，您才是這一縣之主，應該負主要責任，王縣丞那裏，丞相大人自有發落。”
肖彌道心破碎，眼裏一片死寂。
阿遙補充道：“若是大人找不動，我便幫大人一起來找了，小人不才，正巧跟着丞相大人查過從前的稅銀貪墨案。”
肖彌瞪大了眼，結結巴巴地道：“可是十年前那個程莽貪墨十萬兩雪花銀剝削民脂民膏的鉅貪案？？？”
肖彌雖然自己也貪，但若是與程莽相比，他貪的那些數，都入不了眼了。
只是他平時好面兒好威風，請了一批拉大旗的去百姓那頭敲鑼打鼓耀武揚威收保護費罷了。
這樣一年到頭，不過是賬上多個幾千兩的餘銀用來喝花酒叫技子罷了。
程莽此人，原是前吏部尚書程海的侄子。
仗着家中用人之便，在江南江北安插了不少自己用來搜刮百姓錢糧的耳目，程莽擅收攏人心，用買官升職和銀錢古玩打點的方式將自己人熨得服服帖帖。
每年大把大把的孝敬錢往程家賬戶上送。
這樣的案子盤根錯節，不好查，不好動。
先皇派了幾任巡撫前去查此案，不是稱病休沐推脫，就是過去裝模作樣走一圈，喝點小酒吃點珍饈遊山玩水一番又回來了。
而時年十五歲的蔣瑾曄，卻主動向先皇請命，用了足足六個月的時間，深入探查江南江北程家貪墨案。
最終用整整十箱的帳簿往來、暗通款曲文書往來、涉事人口供、私開銅廠證據…
將程家徹底按死。
那時國庫空虛，先皇順水推舟按照蔣瑾曄的呈奏定了案。
程家男丁斬首，女丁入樂坊，從程家查抄出來整整十萬兩雪花銀！！！還不包括無數的珍寶古玩名家書畫！！！
他竟然不知！！！程家這滿盤皆輸的下場，竟是蔣丞相的政績！！！
肖彌當時聽見吏部尚書被斬首，還以為是李太尉的能耐，整死了這個遮雲蔽日的貪貨，現在看來…
他判斷有誤了。
阿遙成功的看見肖彌黑洞洞的眼睛裏最後一點光熄滅了。
肖彌後背溼了一片，眼角似乎掛着淚，他哽咽道：“小官人，不用勞駕您動手，我自己來就好。”
後來的事情就順利多了。
阿遙認認真真盯着肖彌佝僂着肥胖的身軀在書架中穿梭。
一刻鐘的時間，他清單上最後一項也找齊了！
宋婉手扶着蔣瑾曄背靠着的輪椅，心裏正在敲鑼打鼓。
不知江公子找到那笑面書生了沒有？
要說起這齊雲縣赫赫有名的說書人吶。
大家只會異口同聲說笑面書生。
這等影響力和號召力，才值得宋婉提前布這個局。
早在一月前，通過話本子銷售的契機，宋婉和林若芙聯手操作，讓紅紫的話本子流入了齊雲縣的文化市場。
作為說書人，對話本子的關注程度不亞於她們寫書人本身。
笑面書生便主動找到了賣書的渠道方，打聽這個能在話本子裏寫出諸多驚世之語的紅紫！
求合作！！！
宋婉自然而然與笑面書生有了書信往來。
從書信中，宋婉對齊雲縣的情況有了基本瞭解，更發現這笑面書生是個隱藏的憤青！！！
她便有了此計。
西市發生的事情，雖是意外，但也算是一個切入齊雲縣貪案的關鍵。
蔣瑾曄瞥見宋婉嘴角掛着若有若無的一絲笑，他突然記得她對他說過。
“大人，你可真是只狐狸。”
若他是算計人的狐狸，那她也脫不開身。
會是只有無數奇思妙想的小狐狸。
“大人，殿…”阿遙意識到不對，“丞相大人，已經按照吩咐收集齊全了。”
蔣瑾曄點點頭，客套道：“辛苦肖知縣了，勞駕。”
見阿遙搬出的厚厚一麻袋資料，姚興晨看着心驚，說來今日蔣瑾曄一行突襲齊雲縣一事，他也是沒有預料。
只知道算着日子，這幾日該到溳水了。
卻沒成想肖彌被他們殺了個回馬槍。
蔣瑾曄面上雲淡風輕地道：“肖大人，這些資料我們得借用幾日，看完了再原封不動給你送回來。”
宋婉緊跟着從阿遙手裏接過文書清單，笑道：“大人，沒問題的話，請在清單上籤個字，屆時我們給你送回來時，也按這個清單做移交。”
肖彌面色一僵，連聲說好，簽字的手抖了抖。
“肖大人，我們在這齊雲也不便多待了，立馬出發去溳水了，後續有什麼事情，我們會來找你。”蔣瑾曄衝肖彌點點頭，眼神又瞟過阿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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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遙知道他家主子意思，這些材料需要保護起來，放在他一人身上，親自保管，最為妥帖。
宋婉瞥見還在奮筆疾書陳列齊雲縣官府罪狀的劉三貴，突然想到，這樣的人才，應該保護起來才是。
她走到劉三貴跟前道：“今日你能不懼勢力、仗義執言的行為，我家大人很欣賞，就看劉大哥是否願意和丞相大人走一趟。”
劉三貴清澈的眸子裏頓時掛上了兩顆小珍珠，他顫聲道：“小民願意！小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