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醒來時,身子疲軟,上下眼皮在打架。
她側過身去,準備再睡一覺,手隨着身體向前擺動,摸到了一片硬邦邦的東西。
那顯然不是她該有的東西。
“嗯…”一聲慵懶有些性感的輕銀響在耳畔。
宋婉皺着眉,只覺這聲音有些熟悉,於是忍着強光的不適,仰着下巴緩緩睜開了眼。
一張清冷俊逸的面龐赫然出現在眼前——
長睫如蒲扇,肌膚似月光。
無瑕無雙的清貴樣貌,薄脣散着禁欲又勾人的氣息。
他單手撐着頭顱,有力的小臂上透出血管的顏色,蔣瑾曄此刻只穿了睡覺的裏衣,目光順着如玉的頸向下,露出隱隱的肌肉線條。
只要稍稍腦補,就可以窺得裏頭的大好春色。
宋婉猛地把手抽了回來,她驚魂未定,耳後發燒,一顆心跳得飛快。
天吶!她和蔣瑾曄怎會睡在一張牀上!!!
面前的人緩緩睜開了眼,一雙琥珀色的瞳孔似笑非笑望着她。
“醒了?”他的聲音因是剛睡醒,帶些沙啞的性感好聽。
宋婉抿了抿脣,將視線慌亂地挪開了些,她胡亂點了頭,“怎麼回事?我只記得我倆掉下山崖了。”
她一邊問着,一邊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全換了個遍,宋婉臉埋到被子裏,臉羞得通紅,悶聲道:“是你給我換的?”
蔣瑾曄輕嗤了一聲,“婉婉這會害羞了?之前通過地道爬過來的時候,我看婉婉輕車熟路。”
宋婉面上發燒,想起了她經常從地道下爬過去,看見蔣瑾曄在小憩時,瞧他睡顏實在俏麗,沒忍住,上手摸了他幾下。
原來他知道啊——
這人也忒壞,就眼睜睜看着她犯錯。
宋婉咬着舌尖,臉上因捂在被子的熱氣憋得通紅,忽然,她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小臉一怒,倏然擡頭質問他。
”你他喵的不是殘疾?你他喵的原來會功夫????那剛剛讓老子打那麼累????“
惹得她直接爆了一頓粗口。
只見蔣瑾曄絞着她的頭髮絲,邪魅一笑,”那是臣信任殿下,吾妻力大如牛,能打軍體拳,能做八段錦,為夫自愧弗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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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宋婉道心破碎,他這一口一個信任,一口一個吾妻。
見着她把腦袋埋進了被窩,蔣瑾曄心神微漾。
他們看似走入了絕境,卻也是他這幾年來心馳神往的一天。
“呀!公子媳婦兒醒了?”只見一婦人抱着茶簍子走進來,臉上盡是意味深長的笑意。
三日前,她在河邊撿到了這雙人兒,那公子揹着姑娘渾身溼透了,腳上還留着血,一看便知是被石頭碰傷後走了很長時間的路,體力不支倒在了河邊。
現在回想起來,她還後怕嘞。
當時那公子小腿上劃拉的口子,深可見骨。
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撐下來揹着他媳婦走了這麼遠的。
他媳婦更是面色烏青,跟中了蠱一樣,渾身打抖,實在嚇人。
”阿婉,這是劉婆婆,你昏迷期間,是她一直照顧的你,也是她把我們從河邊撿到。“蔣瑾曄此刻直起了身子,面色收起了方才的恣意。
“劉婆婆好!”宋婉甜甜笑着。
“姑娘水色已經好多了,要謝也要謝謝你的夫君,你昏迷期間,他都未離開過你半步。”
“夫………夫君?”宋婉瞪圓了眼。
劉婆婆見她這反應,以為是姑娘嬌羞,便捂嘴笑了幾聲,將茶簍子裏的食盒子拿出來了,”公子姑娘,今天做了點餛飩,是上山新鮮採的薺菜,你們吃——你們吃哈!“說着,劉婆婆便出去了。
今天陽光很好,她要上山去採藥。
等屋子裏只有兩個人了,宋婉輕揪着蔣瑾曄的衣領子,佯裝慍怒地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蔣瑾曄擡手將宋婉身前的髮絲別到而後,眼神中顯出了幾分慵懶之意。
”阿婉,一邊吃飯一邊講,你現在需要補身體。“
一個時辰之後,宋婉意猶未盡——
身旁的這個男人不得了。
太能裝了,原來早在五年前,他的腿就已經完全恢復了。
為了避人耳目,降低李彥和蕭太后一黨的警惕心,蔣瑾曄一直在扮演一個病弱丞相的身份。
”所以,這次跳崖,也是你計劃中的一環?“宋婉抿着脣,艱難地滾了滾喉嚨。
蔣瑾曄側臉過來看她,“這倒是沒有,馬受驚跑向這斷崖是意料之外的事,你受傷中毒,也是我計劃之外的。”
說到此處,他低垂了眉眼,修長的手指在月白的衣袍上畫圈。
宋婉見他這樣子,怎忍心苛責,聰明如她,梅林埋骨的消息,在半月前被蔣瑾曄放了出去,目的就是為了引出幕後之人出手。
如今京城裏風聲鶴唳,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權勢滔天的李家身上。
李家在南疆擁兵自重,前些年更是與西域暗中有軍械的往來。梅林白骨,恐怕便是當年負責運送那些軍械的貨郎遺體。
在回程的路上,全部被殺害,不留活口。
溳水縣的事,再大也只是個貪墨案,殘害百姓的名聲大可以全部推到姚興晨這個地方官身上,上頭的人頂多立個監管不力的罪名,成不了風浪。
但若是仗着自己家大業大,不肯放手兵權,暗中與異族往來,那便是藐視皇權、株連九族的大罪!
難怪那幫人如此着急着出手,都等不到他們回京城,竟想出了隔着千里之遙要將他們抹殺的法子。
宇叔,當年十萬大軍慘死在城門外的唯一倖存者,莫非是上天有眼,刻意給他們留下來的一子?
為了給李家再送一程?
當年舊案,牽涉頗多,楊戎出身軍武世家,從軍十年,戰功累累,在軍中威望水漲船高,從先皇時期楊家便頗受器重。
本該是世人眼中的改旋歸來,封狼居胥。
誰成想一捧黃沙,埋了十萬英雄骨。
將軍的頭顱被懸掛在敵人的城牆上,整整十日。
最後雲柔公主親自前去迎將軍回家,也只能捧着黃土以代骨灰而歸。
羣臣激憤,紛紛上書,楊家世代忠誠,怎會做那不敗而走、棄城不顧之事?
是蔣瑾曄,楊戎昔日的舊友,出面平息了此事。
他說:“死者已故,莫擾英靈。”
這無疑是給文官留了一個可以大罵特罵、大鬧特鬧的活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