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明宗看到沈衡面露錯愕,活像白日見鬼。
“你怎麼會在這?”
說完,孫明宗又匆匆找補,“今日可是殿試,無關閒人不能在此逗留。”
“沈公子就算因為事涉舞弊案被禮部除名,心生不甘,也不能來此打攪我們這些要參加殿試的考生。”孫明宗挺直腰桿看着沈衡,話中不免帶上幾分鄙夷。
沈衡忽然輕笑了聲,“孫公子沒去看榜嗎?”
孫明宗一怔,這時有路過考生看到正在說話的二人,熱情打了一個招呼,“孫明宗你也找沈郎君討教來了?”
“討教?我同他討教什麼?”孫明宗不可置信指着沈衡問道。
路過考生聞聲面露疑惑,“沈郎君不是本次秋闈第一名嗎,今日參加殿試不少人都趕着來問他問題,難道你不是嗎?”
秋闈第一名?
這幾個字眼如晴天霹靂一下子把孫明宗劈暈了,他瞪圓了眼睛看着沈衡,控制不住聲量喊道:“他科舉舞弊,還被下獄,怎麼會是秋闈第一名呢!”
他喊得聲音很大,引得那邊正在驗身的禁軍看了過來,那名過路考生摸了摸鼻子,莫名其妙打量了眼孫明宗,“這不是已經查清沈郎君是被冤枉的嗎,而且禮部張貼的皇榜上沈郎君名字就在第一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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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囔完,這名考生匆匆排隊去了。
這孫明宗怎麼回事,放榜都這麼多時日了,他難道連本次秋闈第一名是誰都不知道嗎?
孫明宗立在原地,腦袋裏如漿糊般,盯着沈衡喃喃道:“這怎麼可能,你怎麼會沒被除名,還是第一名?!”
這讓他怎麼接受,他可是一直自詡自己是秋闈前十而看不起沈家,如今突然告訴他沈衡是秋闈第一名,那他這些時日的自得意滿算什麼?!
一場笑話嗎?!
沈衡目光平靜注視他,“陛下親赦我出大理寺,我身上功名亦是六部決定的,孫公子是在質疑我還是在質疑陛下和六部?”
孫明宗臉一白,旋即把嘴閉嚴了,未敢再多話,但是盯着沈衡的目光充滿了質疑和不甘。
直到驗身通過,數十名考生魚貫進入大殿,金碧輝煌威嚴赫赫的殿宇讓初次面聖的考生屏氣凝神,有膽子小的已經開始腿抖了。
孫明宗站在沈衡斜後方,他心知自己這會不該擡頭,可他控制不住去看沈衡表現。
他自認自己比一般考生要鎮定,覺得沈衡因為先前的貪墨案這會就算沒被嚇破膽,也該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才是。
然而一眼看去,沈衡長身玉立,在一衆考生中鶴立雞羣。
短短几瞬,孫明宗就看到在場的不少官員對沈衡流露出欣賞,這讓孫明宗本就煩亂的心底更家躁亂不安。
嫉妒,不甘,豔羨各種陰暗情緒交織混雜充斥了他整個心府。
“咳咳。”一聲低低咳嗽在孫明宗耳邊響起,一個官員警告地瞥了他一眼。
孫明宗連忙垂下頭,不敢再四處亂看。
一衆考生被內侍領着各自在自己位置前站定,殿試試題很快公佈,問的是如何安定北疆。
殿內寂靜無聲,幾傾後有人開始動筆,紙筆摩挲的沙沙聲不斷。
皇帝下意識將目光落在站在右側首位的沈衡身上,身邊內侍會意來到沈衡身邊查看他所寫的文章。
察覺到身邊多了個人,沈衡筆尖一頓,很快就繼續往下寫。
內侍看到他的文章,略微點頭,回到皇帝身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這一幕被孫明宗收入眼中,他滿腦子的思緒突然中斷了。
那個內侍看完沈衡的文章點了頭,還回去同皇帝說了些什麼,這是對沈衡所寫的文章很滿意的意思嗎?
難道皇帝屬意沈衡是此次殿試的一甲前三?
孫明宗越想越亂,手肘不慎碰翻硯臺,濃墨灑在自己剛寫好的文策上,這讓他忍不住低呼一聲。
周圍和他離得近的考生被這一聲打斷思路,不由得皺眉看向他。
感受到四面八方投來各異的目光,其中不乏朝中大臣失望鄙夷神情,孫明宗一張臉頓時燒的通紅。
很快就有內侍上前來給他更換紙張,孫明宗這回不敢在四處亂看,老老實實寫自己文章。
但是他內心早就亂了,也靜不下來梳理思緒,等到一炷香燃盡,他也只能勉勉強強交上一份完整的文策湊數。
幾名考官和禮部尚書還有皇帝當着衆考生的面開始直接批閱。
望着上首諸人時不時搖頭,又時不時點頭表示讚賞的神情,孫明宗冷汗流了一身,反觀沈衡自交卷後依舊還是氣定神閒的模樣,這會只垂首盯着身前桌案出神。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禮部尚書捧着一卷明黃聖旨開始宣讀此次殿試名次。
衆考生皆垂首恭敬站好。
“一甲第一名沈衡,賜進士及第,授職翰林院編修,一甲第二名林奎……”
孫明宗腦袋轟隆炸響,暈暈乎乎去看出列跪地接旨的沈衡。
狀……狀元竟然真的是沈衡!
很快一甲前三唸完,並沒有自己的名字,孫明宗心已涼了大半,但仍在心底安慰自己,二甲也不錯了,日後努力些也能在洛京立足。
然而一連串人名報完,孫明宗依舊沒有聽到自己的名字。
直到第三甲中間位次,孫明宗才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這一瞬間,孫明宗險些沒站穩,他明明是秋闈前十名!怎麼會落到連二甲都攀不上!只有一個同進士出神,還要被分派到偏院地方去從基層做起!
他好不容易才從窮鄉僻壤的地方考回來的,怎麼能再回去那些地方呢!
孫明宗恍恍惚惚出了殿門,看到沈衡被一羣人簇擁着賀喜,想到一甲前三一會還要遊街,而他這個同進士出身只能在旁觀看。
他臉色蒼白如紙,渾身力氣似被抽乾了,他不知道自己怎麼出的宮,更不知道自己回到那個狹小擁擠的孫家。
“我兒!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一甲前三不是要遊街嗎!難不成是聖上開恩特許你回家報喜了?!”劉秋月正和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說着話,邊上還坐着一個芳華正茂的小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