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廿八,堯山。
顯慶帝今日穿着一襲明黃色的龍袍,頭上戴着帝王象徵的冠冕,整個人看起來莊嚴肅穆。
蕭祈安一改從前喜愛穿青白色衣裳的習慣,今日則着了一身玄紫色的親王朝服,身姿挺拔地站在顯慶帝的身後,地位不言而喻。
因爲祭祖對於一個國家來說可以說得上是大事,所以哪怕夏韶寧今日跟着來了堯山,她也十分規矩地坐在了馬車上,並沒有輕易地露面。
“主子,奴婢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皇室是如何祭祖的,好壯觀。”
蘭芷悄悄掀開了馬車的簾子往外看了一眼,面上是止不住的激動。
她等了半晌,也沒聽到夏韶寧說話,便有些奇怪地轉過頭來,赫然瞧見自家主子正緊緊地捏着手裏的帕子一動不動地坐着,面上一絲表情都沒有。
“主子是不是坐車坐累着了?”蘭芷放下車簾,一臉擔心地握住了夏韶寧的手,這才發現她的手冷得可怕。
“裴侍衛。”夏韶寧頓了頓,擡起手來就將車的門簾掀開了,“你還是遠遠地跟着王爺吧,不用管我。”
裴言這會兒正緊緊盯着一步一步往山頂登去的蕭祈安,冷不防聽得身後夏韶寧的聲音,心中一動。
“王爺下車之前說了,讓屬下今日全程都要跟在側妃身邊,還望側妃不要爲難屬下。”
他的聲音很冷,語氣裏也是公事公辦,可是就因爲這樣,夏韶寧心裏更加緊張了。
今日,註定不是太平的一天。
……
且說顯慶帝帶着蕭祈安三步九叩地登上了堯山山頂,便有禮部的禮官遞上了香。顯慶帝和蕭祈安一前一後跪在早就準備好的祭祀香案前,閉上眼睛唸完了禮部準備好的祭祀語,再將手中的香遞給各自的內侍插到了香案上,這就算禮成了。
“父皇今日的氣色可真好,整個人看上去可真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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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祈安站起身來將跪在蒲團上的顯慶帝扶了起來,說這話的聲音放得很大。
“哈哈哈哈,朕都這把年紀了,還談什麼精不精神。”
堯山很高,顯慶帝一路不停歇地爬上山頂,這會兒已經有些累了。
爲了不讓觀禮的衆人看出什麼端倪,他還是強撐着讓自己看起來顯得很輕鬆。
只有這會兒扶着他站起身的蕭祈安能感受到,父皇如今整個人幾乎都是掛在他的身上的。
顯慶帝的身體真的已經很糟糕了。
“父皇春秋鼎盛,還能再當一百年的皇帝!”
蕭祈安穩了穩心情,故意對着顯慶帝說了一句。
果然,聽得蕭祈安這番話,顯慶帝便轉過身來,面對着觀禮的衆大臣開口了。
“其實朕今日帶着賢王一同來堯山祭祖,是因爲朕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想要同祖先說。也想借着這個機會,告知衆卿家。”
說到這兒,顯慶帝輕輕推開了蕭祈安扶着他的手,面上的神情變得格外嚴肅起來。
“衆卿家都知道,這許多年來,朕幾乎將所有的心血都花在了廢太子和廢瑞王的身上。可惜他們兩個,一個賽一個的不爭氣。”
“特別是廢太子,他是中宮嫡出,是朕的嫡子也是長子。朕從小就請了大容最好的師傅教他培養他,朕但凡自己有空,也總想着去多陪陪他教教他。可以說,朕對他問心無愧。”
“可是他呢?他回報給朕的是什麼?無才無德,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咳咳咳……”
連着說了這許多話,顯慶帝的面上已經出現了一些不正常的潮紅色,整個人也忽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陛下息怒,保重龍體啊!”
衆大臣見聖上如此樣子,不管內心是怎麼想的,紛紛跪下身來請求聖上不要生氣。
“無妨。”顯慶帝稍稍喘了口氣,對着滿臉擔心的蕭祈安擺了擺手,又開口了。
“朕今日說了這麼多,就是想告知衆卿家,廢太子他不是一個合格的太子,更成不了一個合格的儲君!朕若是將大容的天下交給這樣一個人,待朕百年之後,朕都無顏去地下面對那些爲了大容征戰的列祖列宗!”
“所以朕決定,就趁着今日祭祖的機會,昭告天下,改立賢王蕭祈安爲皇太子……”
顯慶帝的話還沒說完,忽然,堯山周圍本來安安靜靜守在一旁的侍衛們,忽然齊刷刷的“唰”的一聲從腰間抽出了佩劍!
隨着叮鈴哐啷的佩劍抽出的聲音,山周圍樹的後頭忽然也冒出了許多穿着黑衣服的人,其中一個人蒙着面的黑衣人一路腳步輕點,暢通無阻地就飛到了顯慶帝的身後!
他拿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直直地就抵到了顯慶帝的頸脖上,彷彿隨時都能要了顯慶帝的命!
“保護聖上!”
那人的動作很快,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等到蕭祈安反應過來想要衝過去救下顯慶帝的時候,顯慶帝已經被那人死死禁錮住了。
“老臣勸賢王殿下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不然,聖上的命可能就要交代在這了。”
蕭祈安死死握着手中的佩劍想要衝上去,卻不想耳邊忽然傳來了一陣有些熟悉的老年男子的聲音。
他有些疑惑地回過頭來,赫然看見本應該在遼州別院“養病”的秦文遠,正滿臉得意地大搖大擺走到了蕭祈安的面前。
“秦大人,你怎麼在這兒?”眼見來人,蕭祈安面前露出了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
“聖上都要改立太子了,老臣怎麼可能還能安安心心地待在遼州養病呢?”
此刻的秦文遠根本不屑於同蕭祈安說話,他直接略過了蕭祈安,一步一步走到了顯慶帝的面前。
“來人,來人,有人要造反了!”
此時的顯慶帝面上是止不住的慌亂,他試圖用力從那個劫持他的黑衣人的手中掙脫,然而卻是徒勞。
於是便只能轉過身來朝着身旁的大臣們求救,但是很遺憾,在場的所有人卻彷彿沒看見一般對於顯慶帝的求救視而不見。
“聖上別喊了,要怪呢只能怪您太不小心了,出巡居然連羽林軍都不帶。”
秦文遠面帶譏諷地瞥了顯慶帝一眼,朗聲道——
“難道您沒發現嗎?今日陪着您出巡的所有大臣、禮官,包括這羣守衛的侍衛,可統統都是我秦家的人啊,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