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搖搖晃晃的回到楚家,門童見狀,趕緊叫人上前一起迎進去。
東西很雜很多,但一點都遮不住陳識月脣角的笑,那是發自內心的,覺得自己做的事情很有意義的笑容,是被人肯定,被認可的笑容。
回到院子,將東西都放下之後,底下人便撤了。
楚家夫婦見沒什麼事,便也不予干預。
“我以前覺得,治病救人就默默的便罷,沒敢站出來,怕給自己惹來災禍。”陳識月瞧着滿桌子雜七雜八的東西,揉了揉笑得僵硬的脣角,“可現在我覺得,救人的意義不就是讓更多人重獲新生嗎?剷除了兩個殺人魔頭,還一方安寧,這也算是治病救人吧!”
救一人,為小義。
救衆人,為大義。
她拿起糖葫蘆,眉眼含笑的望着二人。
“這是我見你,最高興的一日。”霍青行道。
林序瞧了瞧桌案上的東西,又看了看這二人,默默轉身,“我去收拾行囊,以便明日出發。”
屋內,只剩下二人。
霍青行看向陳識月,“你高興就好。”
好久沒見她,笑得這麼明豔動人,恣意張揚。
“我好像,沒那麼害怕了。”陳識月看向他。
霍青行點點頭,目不轉睛的盯着她。
大概被看得不好意思了,陳識月默默轉過身去,“你老盯着我看作甚?”
“好看。”他回答。
陳識月:“??”
“我媳婦最好看。”他補充。
陳識月:“……”
面上蹭的紅了,連帶着耳根子都是滾燙的。
回過神來,陳識月推搡着他出去,“出去收拾你的東西,我要睡覺了。”
房門合上,霍青行站在門外。
瞧着影子落在門面上,他伸出手,輕輕的觸碰着門面,彷彿在描摹着她的輪廓,及至光影消失,他還癡癡的站在原地。
“少將軍?”林序小聲的湊過來,“你怎麼又被趕出來了?”
霍青行壓下脣角的笑,陰測測的看向他。
“哦,說不得。”林序嘿嘿笑着。
霍青行又道,“羨慕嫉妒吧,就你這樣的,只配被你姐姐追着打,哭都找到媳婦的懷抱。”
語罷,他輕嗤一聲,轉身離開。
林序:“……”
這嘴是淬了毒嗎?
舔一口會死吧!
夜色沉沉。
輾轉難眠。
翌日晨起,陳識月頂着一對烏眼圈開了門。
林序失聲尖叫,“呀,月大夫,你這是被誰揍了吧?眼睛都是腫的?我就說睡前不要喝水吧,你們偏不信,看看,看看,這眼睛腫的。”
陳識月剜了他一眼。
“嘴巴不要可以捐了,舌頭不要可以拔了。”霍青行冷着臉。
林序抿脣。
知道了,寶貝疙瘩說不得。
馬車邊上,楚家衆人都在。
陳識月愣住,“怎麼……”
不只是楚家衆人,連帶着捕頭也在。
“捕頭大人,是衙門有事?還是縣令大人找我?”陳識月的心一下子緊繃起來。
不會又走不了了吧?
這可不成。
“不是。”捕頭急忙搖頭,“楚家人來說,月大夫今日要離開,但是縣令大人忙於劉承虎一案,實在是脫不了身,所以讓我過來送一送。”
陳識月終於鬆了口氣,“替我謝過縣令大人,大家就送到這吧!”
“一路順風。”捕頭和衆人都在揮手道別。
馬車離開的時候,不少百姓還出來相送。
掀開車窗簾子,瞧着後面那般熱鬧的場景,陳識月還是頗為感慨的,“要不是擔心金都的人來了,暴露我的身份,真想留下來,看看他們的下場!”
“你已經盡力。”霍青行開口,“他們的下場好已經在意料之中,殺人不好看。”
陳識月轉頭看向他,猶豫了半晌,她放下了車窗簾子,“邊關的日子,不好過吧?”
“你在關心我?”他問。
陳識月:“……”
真怕他想歪啊!
“我之前不是說過了?”他似乎不太願意提及那些日子。
動刀動槍的,滿是鮮血淋漓,他其實也怕嚇着她,更怕她嫌棄。
“這個傷是怎麼來的?”她指了指他的後背位置。
之前霍青行還是傻子的時候,她是看到過他赤着身子的樣子。
“那什麼……我也不是特意留心,只不過我這人過目不忘,所以記得比較清楚而已。”她顧左右而言他,“你若不願意說,那便不說。”
霍青行垂下眼簾,“被自己人砍的。”
“什麼?”陳識月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一門之隔的林序默默垂下眼簾,年少成名太自負,眼高於頂,對身邊的人更是全心全意的信任,一不留神就被人揹刺。
捱了一刀,才會知道什麼叫人心隔肚皮。
“自己的弟兄被蠻子用銀子買通,在戰場應敵的時候,不慎捱了一刀。”霍青行說得雲淡風輕,可當時場景有多兇險,卻是無法想象的。
陳識月當時留意過,他那一道傷不淺,即便是陳年舊傷,早已癒合,但按照那個位置來看,對方顯然是想置他於死地。
“當時很兇險吧?”陳識月低聲開口。
霍青行沒吭聲。
外頭的林序卻插了一嘴,“差點死了,當時老將軍急得老淚縱橫,軍醫都說看運氣,若是這一口氣能熬過去,高熱能退下,就還有轉圜的餘地,否則只能準備後事。”
馬車內,一片死寂。
“恰逢當時蠻子大舉進攻,因為叛徒走漏了消息,我們必須轉移,一邊撤退一邊還抵抗,少將軍差點活不下來。”林序想起當時的場景,依舊心有餘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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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說話的語氣,都不似平日裏的吊兒郎當。
可想而知,當時的場景有多混亂,多無助,多癲狂,多麼驚心動魄。
“行了!”霍青行制止。
林序癟癟嘴,沒有繼續說下去。
“命懸一線。”陳識月低語,“很疼吧?”
霍青行搖搖頭,“不疼。”
因為他暈厥,暈死過去的人,哪兒有知覺?何況當時血流如注,他渾身冰涼,幾近瀕死,那時候能感知的就是耳畔的混亂和嘶吼。
有腳步聲,有甲冑碰撞之音……
“閉上眼睛的時候,我想着……還沒摘到自己的月亮,怎麼甘心就這樣閉上眼?我答應過的,一定會回去找她。”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陳識月的心狠狠一揪,一瞬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可想起他背上的傷是因為家國天下,又覺得心裏難受,“辛苦了。”
話音剛落,馬車忽然停下。
一聲淒厲的馬鳴,讓陳識月駭然僵在當場。
“怎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