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春光(完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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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家書落下的是一支北疆的白梅。

梅枝不復剛折下來時鮮妍,花瓣也被壓的七零八落,沈疏微小心將花瓣收攏在一處,做成了一個香囊。

這些日子她除了時不時被姜恆召入宮說閒話就是去京郊的道觀拜見臨昭公主。

她的身份早在姜恆登基的第二日就被公之於衆,她不願意搬去懷遠侯府長居,更不願意入宮,現在都還在沈府住着,沈府的大門也險些被人踏平了。

香囊做到一半,沈璋大步走了進來,面上帶着幸災樂禍的喜色。

沈疏微忙將趙韞那長篇酸話的家書收好,和那光禿禿的梅枝壓在一起。

“二哥怎麼現在過來了?”

沈璋很是志得意滿地在沈疏微對面椅上坐下,從袖中掏出兩指厚的帖子,“喏,光是昨天早晨到現在,邀你赴宴的帖子就有這麼多。”

沈璋壓低了嗓音,“我替你瞧過了,這些帖子一大半都是衝着為你說親去的。”

“什麼嚴家大公子,侍郎家的小兒子,書香門第的嫡孫。”沈璋手點了點最上面的拜帖,“三妹你要不要去看看?說不定能找個容貌比趙韞還出衆的呢。”

沈璋至今仍看不慣趙韞,覺得他是靠他那張臉勾了沈疏微去。

沈疏微無奈推開那些帖子,“二哥,你都替我拒了吧,我眼下無心赴宴。”

沈璋來之前就知道她會是這個回答,不過還是想提一嘴,膈應膈應遠在北疆吃冷風的某人。

“行吧,你既然不願意那我都替你回了,不過宮裏又有姑姑來傳旨了,說是嶺南新進貢了新鮮荔枝,邀你入宮嚐嚐。”

沈疏微收起香囊,理了理衣衫,“我這就去,等我出宮給你還有大哥阿漾他們帶些回來。”

這樣清閒的時日過的倒是快,一眨眼便到了來年春水消融的時節。

這日,沈疏微正在宮中,認命地看着眼前一襲明黃羅裙,大馬金刀橫坐在御座上批改奏摺的姜恆。

“前朝為着你選妃一事鬧得沸沸揚揚,你為了堵住那些老臣的嘴就換回了女裝?”沈疏微很是匪夷所思看着她。

這是嫌屋子不夠亮就把屋頂給掀了。

姜恆哼了聲,擱下白玉筆桿,“自我登基不過四月,就一個個吵着鬧着說哪家女兒德行出衆,堪為後宮表率,哪家女兒姿容卓絕可以封為四妃。”

“真當我不知道他們心底的算盤,不就是想往我身邊塞人嗎。”

“現在好了,不用他們獻自家女兒孫女,他們大可把自己洗刷乾淨送進宮裏來。”

沈疏微神情複雜地沒有說話。

她是委實不知道該說什麼。

也是幸好姜恆登基以來各項舉措平定民心,財政上比先前先帝在時好看多了,就連年節發的年禮都比往年豐厚,前朝官員和百姓就是想議論也議論不出什麼。

這時禮部的官員垂首躬身走了進來,沈疏微退至一側坐着。

姜恆則是不耐煩看他,“又怎麼了?我現如今都恢復女兒身了,他們難不成還要把那些姑娘往我後宮塞?”

“這塞的再多她們也生不出來,倒不如送到我新開設的女學裏去。”

那官員也是兩朝臣子了,在禮部十餘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可還是被姜恆的話頂的答不出聲,好一會才道:“陛下,子嗣一事關係國祚,後宮子嗣昌盛我朝國運才會昌隆。”

這種官話姜恆不知道聽多少遍了,她都能倒背如流了,就在她預備打斷這沒營養的口水話時。

那官員語出驚人來了一句,“禮部幾位大人挑選了幾家適齡兒郎,皆是風姿出衆,德行兼備,您可以酌情選幾位入宮。”

這下子不止姜恆,沈疏微都被這話驚到了。

禮部這些人可真是……會變通,這才一日功夫就把男妃選好了。

饒是姜恆一時半刻都想不出什麼話拒絕,好半晌她才說道:“這都有哪幾家的人?”

官員連忙呈上名冊,又抽出好幾卷畫軸,趁着姜恆查看名冊上家世姓名之際他就把畫軸展開,一一對應介紹畫上男子。

沈疏微閉了閉眼,沒有說話。

姜恆很是認真看完所有畫卷,在那官員期待的眼神中打了個哈欠,把名冊扔回去,“這都什麼人,長得不行,家世也不行。”

官員急了,這都是他們禮部的人挑燈夜戰點燈熬油選出來的,容貌也都是一等一的出挑,其中更不乏世家大族出來的公子,怎麼就不行呢?

他們禮部的人接受姜恆是女人身份這一事接受的很快,畢竟姜恆是女人,那未來皇室血脈絕對清白,不會出現什麼混淆血脈的事。

這多好啊,省了多大的隱患呢,其他幾部的人怎麼就想不明白呢。

“這個穿青衣的太矯揉做作,一點都不自然。那個緋衣的出身江州大族,大半族人都在朝為官,這樣的人我可不敢納,免得外戚干政。”姜恆噼裏啪啦挑了一大堆刺,完事舔了舔脣,“選妃自然要選能幹的,最好是在朝為官的,一來能繁衍子嗣,二來又能在前朝為我分憂。”

一筆俸祿幹兩份活,還是她能勤儉持家。

官員若有所思掏筆記下,星星眼看姜恆,“陛下,還有嗎?”

姜恆“唔”了一聲,“還有就是要性情溫柔,才學出衆,家世也不能太顯赫,但也不能太低微,最好是家中有兄弟姐妹的,這樣也不至於讓他父母為難。”

“哦,對了,長得也要漂亮,但也不能太漂亮,是要溫婉耐看的。”

“喜穿白衣青衣的。”

官員記着記着速度忽然慢了下來,沈疏微也微微眯起眸子看向姜恆。

“陛下,您這說的是沈衡沈大人吧?”官員顫巍巍說道。

這每一點可不都和沈大人對上了。

姜恆若有所思轉過臉,“是嗎?我有說沈衡名字嗎?”

官員飛快掃了眼坐在一旁的沈疏微,認命地磕了頭退下。

他知道了,回去就把沈大人勸進宮,畢竟這可是事關我朝國運啊!

沈疏微無奈起身,看向她,“幾時的事?”

姜恆裝傻充愣,“姐姐問什麼呢?”

“我問你,幾時看中的沈衡?”

姜恆緘口不言,反倒從御案上那堆疊的小山似的奏章裏找出一封明黃聖旨,拋進沈疏微懷裏,“姐姐還是看這個吧。”

沈疏微正要狐疑打開,姜恆又連忙打斷她,“姐姐回去再看,看完了想好了再來告訴我。”

沈疏微見她故佈疑陣,好笑地收起聖旨,問道:“可要我替你去問大哥心意?”

姜恆搖頭,提筆繼續批改奏摺,“姐姐不必問,我心中有數。”

沈疏微帶着聖旨回府,才推門,忽覺自己牀榻處不太對勁,那幔帳晨間是忘記收了嗎?怎麼是垂下來的?

沈疏微揣着聖旨走過去,一只手才搭在幔帳上,正要撩開,就聽見裏面窸窣響動。

她驚了一下,倏然撥開幔帳,只見她的錦被下隆起一團,露出一段柔順黑髮。

黑髮的主人撩開一角錦被,清冷似仙的臉龐映着身下黑髮,眉間一點赭色硃砂為其平添幾分殊豔。

“外間天涼,我為阿願暖好了牀榻,阿願可要上來躺一躺?”

沈疏微稀裏糊塗被這個剛從北疆來的男狐狸精勾到牀上去的時候,還惦記自己沒看的聖旨。

耳邊傳來低啞的輕笑,耳尖似被人親了一口,又燙又麻,“阿願不必看,上面的字我一個個講給你聽。”

那是他親手寫下的賜婚聖旨,裏面字字句句他在心中揣摩數十遍才敢落筆,怎會忘記。

沈疏微與趙韞成婚後就去了涼州,對此沈璋是第一個不滿的人,用他的話來說涼州地處偏遠,沒有洛京繁華就算了,在那兒沈疏微連個說得上話的人都沒有。

趙韞當時聽聞此話很是謙遜地回道:“不出十年我便能帶阿願回京,日後涼州就丟給我未來孩兒看守,我和阿願定常伴二哥左右。”

沈璋險些沒被趙韞的話氣死,連罵了他好幾日狐狸精,事後沈知漾偷偷告訴沈疏微,二哥還想去京郊道觀求些開過光的符來貼在家裏,但之後聽說那道觀住着臨昭公主,他又打消了這個主意。

出行那日,姜恆親自相送,她身邊陪着沈衡,沈疏微目光落到二人交握的手上。

沈衡深覺不好意思,想把手抽出,卻被姜恆掐了把腰,一張白玉似的臉漸漸蒸上淺紅。

“如今北疆局勢不穩,辛苦姐姐了。”姜恆彎腰朝沈疏微行了一禮。

北疆此地向來都由她們姜家人看守,拋卻旁人北疆的駐軍也不認,更何況涼州還與北疆相近,去那的人只能是沈疏微和趙韞。

沈疏微扶起姜恆,面上含笑,“不必擔心我,正好我想遊歷四方風光,洛京雖好,卻不及外面自由。”

“不出三年,我必能徹底掃平戎人,屆時我會親迎姐姐回京。”姜恆目光認真看着沈疏微,一字一句承諾。

沈疏微笑着應下,姜恆等人足足送他們出了十里地才返回。

坐在馬車裏,沈疏微半靠着趙韞,看着馬車外繁盛的春景,長舒了口氣,握住趙韞的手。

趙韞若有所覺低下頭,一支橫生的桃花被車窗勾出,幾片嬌豔花瓣落在二人脣瓣上。

正是春光無限,萬物復甦的好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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