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一只大手擱在了她肩頭,腦袋被頗有溫度的下巴抵着,他撒嬌似得搖了搖她的身子。
“好騙是因為真誠,婉婉赤子之心,如同天上紅日,蔣易知陰險,才好算計他人。”聲音纏綿璦昧,像是在調情。
宋婉都被他這話氣笑了,這是誇呢,還是誇呢,還是誇呢。
她側過臉來:“哼,回去找你算賬,現在,連夜走吧。”
劉薇清瘦,個頭比宋婉小半頭,宋婉將她打包在身後,輕而易舉。
蔣易知看了,摸着下巴嘆了一句,“吾妻果真是力大如牛,夫君歎服。”他眉眼生笑,眼波間流露着自然的情動。
六六見了,小小的腦袋充滿了大大的疑惑。
“阿奶這麼困的嗎?”
宋婉眯眼笑呵呵道:“你阿奶一走遠路就犯困,咱們不要打擾她,你乖乖地跟着大哥哥上馬,別亂動,不然會被馬蹄踹飛~~~”
蔣易知如是我聞地點了頭,眼光冷冽一瞥,脣角邪魅一勾,隨即麻利地把小娃娃一把擼到馬上。
六六被胳膊夾着提上了馬,在風中凌亂卻不敢吱聲。
大哥哥常年冷臉,只有在面對大姐姐時才會笑。
夜裏風大,冷颼颼的。
但宋婉第一次和蔣瑾曄一起騎馬,她心裏熱乎乎的。
大人原來身體沒有殘缺,而且腿腳賊好,她心中飄飄然升起一陣滿足之感。
藉着月光,宋婉時不時看他兩眼。
他側臉比例十分優越,眉宇間聚着冷氣,抿着薄脣,策馬揚鞭。
那身形飄然如謫仙,人似與月色融為一體,有種清風霽月、超凡脫俗的美感。
意氣風發,誰說不在了呢?
宋婉這樣想。
只是他那少年意氣暫且蟄伏,是為了更好的謀劃將來。
少年志向從未更改,初心猶在。
誰說他不是那個風華絕代的蔣瑾曄呢?
“呀!哥哥,大姐姐在看你也~~~”六六小腦袋從蔣瑾曄身前鑽出來。
蔣瑾曄聞言,輕抿着脣瓣,狀若無意動了動嘴脣。
“那你繼續盯着,有什麼事,及時稟報。”
六六跟個小舔狗似的笑着:“得令!”
畫面瞬間變得不和諧了,宋婉忽然對上了一雙懵懂頑皮的大眼,正在眨巴眨巴眨巴眨巴。
她立刻收回了目光,面頰滾燙。
他們連夜出了山谷,白天在邕縣落腳,開了驛站歇息。
在天亮前,宋婉和蔣瑾曄特意喬裝了一番,只是怎麼裝,也沒法裝扮得過於平凡。
二人的身形骨架和氣質本身就好,哪怕特意弄得灰頭土臉的,站在人羣裏,也頗有些鶴立雞羣的意思。
只是,再披上普通人家打着補丁的粗布衣裳,看起來便像是小夫妻帶着鄉下兒子老孃進城了,路過的人,會多看他們兩眼,卻不會心中生疑。
在客棧落了腳,劉薇這才迷迷濛濛醒過來,她一睜眼,發現是活蹦亂跳的小孫子,先是心中一喜,而後腦瓜子嗡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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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你咋會在這,大哥哥大姐姐還沒走嗎?”
六六嬉笑着原地轉了幾圈,“阿奶,你不看看,這兩位是誰呀?”他軟乎乎小手一指,劉薇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穿着紅色麻衣,臉上抹黑,正在收拾衣物的女子,可不就是阿婉的身形麼?
還有那正在倒水的男子,是阿曄啊。
劉薇望了眼天花板,這也不是咱家呀。
她呆滯了一會兒,好半天反應過來。“阿婉,阿曄,你們這是——”
宋婉停下來手頭的事情,笑着過來撫上劉薇的手,“婆婆,我們說過的,要一起走。”
“這會兒,都離山谷有好遠了。”
劉薇又喜又憂地一嘆,“哎,好孩子們,你們帶上我,是個拖累啊,我身子不如你們年輕力壯,出不了什麼力,讓你們把六六這個不省心的孩子帶走,已經是很大的麻煩了。”
六六:“……………”
宋婉見六六那無辜委屈的小模樣,一時間笑忘了形,她齜起一排潔白整齊的牙,“不麻煩,婆婆這麼好,能和您待在一起,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
劉薇心裏頭感動,卻也沒多說什麼,接過蔣瑾曄遞過來的一杯水,握在手裏看了好久。
中午,幾人在城裏找了家館子,準備吃頓好的再上路。
宋婉帶着幾人轉悠了半天,在一家名為緣香樓的酒樓前停了腳。
小二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他們幾眼,樣貌身型都很好,但看他們模樣,不像是能夠消費得起的樣子。
他腦中快速給眼前人下了定義,但本着不能狗眼看人低的處世態度,他好良心地提醒了一句問:”客官,要吃面前面路口左轉有一家,可以送面湯。“
蔣瑾曄皺了眉頭,便被宋婉擋在了身後。”小哥,麻煩開個雅間,拿一桌上好的酒菜。“她明晃晃掏出個銀元寶,在小二面前亮了亮。
小二看得眼睛發直,面上的表情一下就變得諂妹起來。
這邕縣是個小地方,老百姓都是踏踏實實過生活的,商賈也是小富即安。
府衙裏的官僚普遍溫和,待百姓也不嚴苛,所以就算是在這全縣最繁華的酒樓裏,銀元寶也不常見到。
能吃頓飯,能落落大方掏出一個元寶的客人。
他這輩子還沒見過呢。
酒足飯飽後,蔣瑾曄和宋婉視線對上了,彼此領會了對方深意。
“婆婆,你帶六六先回客棧吧,我和阿婉在這兒再多坐會,下午回去。”蔣瑾曄開了口,面色如常。
劉薇沒有絲毫懷疑,乾脆利落牽起六六的手就走了。
“大人,不知我們想得可是一處?”宋婉挑眉,脣角勾起一絲玩味。
蔣瑾曄將杯盞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幽幽望她。“有何不敢,殿下怎麼說,臣下怎麼做便是。”
“唉。”宋婉垂睫一嘆,眼神卻裏劃過一絲狡黠。
“想不到光風霽月儀表堂堂丞相大人竟要幹這事——”
“婉婉,是你帶壞的我。”蔣瑾曄放在杯盞上的指間動了動,脣角掛着溫和又邪氣的笑。
店小二一直在隔着屏風看他們這桌。
這麼有錢,卻穿得這樣灰頭土臉,真是奇怪,莫非是不想露富?
但看了半天,老人帶着孩子先走了,這倆人在那坐着喝茶,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啊。
小二覺得無趣,便轉身去擦桌子了。
另一處:
“我數一二三,數到三我們就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