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地亮起來,安平伯府的府門大開,皇帝賞賜的三進院落,終於發揮了自身最大的價值。
平日不富貴的人家,今日竟然用心耗費銀錢裝點起府內上下來,只能說不愧是宮中的能工巧匠修繕過的院子,即便過了好幾年也依舊繁華不減更添古樸莊重。
安平伯老夫人今日是鐵了心似的,要給荀臣尋上一門妥帖的妻室,爲此甚至不惜動用了自己的棺材本私房,將膳食歌舞酒水佈景都做到最好。
她戴着華貴的首飾,穿着華麗的服飾,滿臉笑意的坐在首位之上,不慌不忙地吩咐着府中上下的打點。
日頭出來,臨近晌午時分,安平伯府外車馬喧囂如潮水般涌至,又秩序井然地退去,餘下賓客們紛紛整理衣冠,官員來着妻女們肅整面容地踏着青石甬道前行。
兩旁的侍者挺立如松,恭敬地低頭迎着每一位賓客。
“這安平伯府到底是皇上親封的伯府,安平伯又是正四品的官員,將京城的官員大大小小地篩選下去一半多。”
“咱們安平伯府這麼多年來,好不容易舉行個除了老夫人壽誕之外,這麼大的宴會,他們自然是迫不及待的前來的。”
嬤嬤守在安平伯老夫人的身側,望着她滿意的神情,恭謹地垂眸恭維着她愛聽的話,後者殊不知自己一手提拔上來的掌事嬤嬤早已在幾日前被人收買。
“你啊……果真是個貼心兒的人,不枉我把你一手提拔上來。”
安平伯老夫人笑呵呵地說道,自從劉嬤嬤被姜清寧舉報後送入官府,她的身邊就沒了妥帖人,如今還是全靠自己的好眼光,才能夠找到不輸白清漪和劉嬤嬤的好奴才。
“都是老夫人盡心教導的好。”嬤嬤姿態放得更加卑微,捧得面前人更加滿意起來。
垂花門前,管家躬身迎客,口中唱喏之聲清亮悠揚:“吏部王大人到——”“平江侯府三公子到——”
每一聲報出,便引來附近賓客一陣低於,或豔羨,或揣測,目光或明或暗地投注於那新到的賓客身上。
女客們尤甚,許多人不僅是爲安平伯來的,昔日安平伯因爲容貌甚好,加上治水有功得皇上親封,引得京城無數的貴家公子爭相交友,這往來的就如平江侯府的三公子便是貌比潘安,身份尊貴。
她們釵環簪珥,身着綾羅綢緞,隨蓮步輕移而泠泠作響,或矜持地以團扇半遮玉容,彼此交頭接耳,目光流轉間皆是無聲的較量與品評。
“今日就當是尋常的家宴,大家喫好喝好,我兒待會兒便回府來了。”
老夫人笑呵呵的開口,眉眼間滿是滿意的笑容,待賓客們到齊之後,無數的好菜好酒依次上桌,令他們暗中點頭安平伯府的奢華,看來前陣子老夫人搶前兒媳嫁妝的事情只是子虛烏有。
“安平伯回府——!”管家一聲高喝,當即引來無數賓客循聲看去。
荀臣一身緋色官袍,襯得面冠如玉,身形高大,眉眼深邃,儘管是一位和離過的男子,但竟讓在場大半的閨秀都紅了臉龐。
“安平伯!許久未見!今日可好?”吏部王大人上前恭維。
“王大人好,進來一切皆好,只是今晨府衙之內有些雜事,去處理了一番,如有怠慢之處還請海涵。”
荀臣拱手,言語流暢,舉止優雅,儼然是一副令人幾位尊崇的模樣。
姜如意隨着父母落座在他們身後的桌,目光掃過這滿堂的錦繡華服,珠光寶氣,再看到與同僚談笑風生的緋色官袍的年輕男人。
她擡手不自覺地整理好衣衫髮釵,向不遠處悄然立於亭角的丫鬟使了個眼色,動作間帶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
丫鬟接收到示意,端起一旁的酒水走向荀臣,恭敬地舉起托盤,荀臣轉身自然地接過,與平江侯府的三公子,他的至交好友敘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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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啊你荀臣,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伯母一句暗示地選兒媳,便有小半個京城的官員帶着家眷來了。”
林升一身亮青色錦袍,頭戴玉冠,儼然剛弱冠的年紀。
見到這副場景不由得豔羨起來,人生最得意的事情莫過於金榜題名日和洞房花燭時,而平江侯府的家教極嚴,斷沒有家中子嗣成婚前納妾成通房的規矩。
荀臣調侃地看了他一眼:“你是平江侯府的嫡子,前面兩個嫡兄成親之後,後面便輪到你了,急什麼?”
林升聽到這話心中稍加安定,配合地點頭:“你說得對,下月便是二哥的婚事,沒準今年年底我就要定下了。”
“哎,那是姜府的人嗎?他們不是你前妻的孃家嗎,怎麼還有臉來?”
“不過這姜家二房三房的待遇還真是不一樣,你瞧那姜柏舟的嫡女打扮的錦衣華服的,偏生三房的嫡女一身素青色,頭上帶着簡單的玉釵,不過模樣倒是好看極了。”
荀臣聽着林升的話,腦海中閃過姜清寧絕情的面容,他遮去眼底的不自然,朝着林升看去的地方望去。
在看到那抹青色身影的側臉時,他頓時僵在了原地。
姜如意感受到荀臣的視線,心中頓時激動起來,臉上浮現起一股害羞的粉紅,然而不過片刻她就注意到荀臣的失神。
錯愕地跟着他的視線望過去,卻在下一瞬間看到姜月柔的時候,不由得狠狠怔住,眼中閃過一抹嫌惡。
“誰讓你打扮得這麼俏麗的!若是壞了我的好事,我絕對饒不了你!”
姜月柔聽着惡狠狠的聲音擡頭,剎那間對上荀臣的視線,心中猛然地驚愕起來,頓時明白了姜如意的意思——荀臣是她看中的夫婿。
“我去後花園走走。”
姜月柔不願意和她爭辯,和父母說了聲,待他們從人堆裏敷衍得回了句好後,行了禮帶着丫鬟走向拱門。
待遠離了人羣的喧囂,丫鬟不忿道:“大小姐,這二房的如意小姐當真是被寵慣了,連您這個嫡姐都不尊敬,她若是嫁入這安平伯府,指不定要因爲這壞脾氣被……”
姜月柔垂眸底斥一聲:“住口,她豈是你我能討論了,你也說了,她只是被寵慣了……不過是什麼好東西都是要什麼有什麼,纔會如此罷了,怪不得她的。”
只怪她姜月柔投錯了胎,註定要在這跟這喫人的姜家牽連上來,好賭的父親與伯父,不成器的兄長弟弟,終日以淚洗面的母親,她姜月柔一輩子都註定萬劫不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