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村長和方遠止不住對視一眼,倒是真的沒料到內裏還有這樣的隱情,這就意味着他們這些人其實也是受制於人。
陳識月心裏一驚,難怪自己隨口來那麼一句,他們就信得不要不要的,原來還有這一層脅迫在其中,真真是富貴險中求的典範。
“族長讓你們執掌這一片,卻原來骨子裏也是不信任你們。”村長有點狐疑,“你們不止兩人吧!”
陳識月回過神來,“你們叫什麼?”
“我叫趙三,他是我弟弟,叫趙四。”
的確,一個看着虛長几歲,一個倒是年輕。
趙三繼續說,“我們家好幾代人都在族長家裏做長工,算起來委實如你所言,是心腹也是死士了。受族長恩惠,自然是要捨命相報的。”
嘴上說着捨命,其實也是怕死得很!
世人,誰不怕死?
“家裏人都在族長手下討生活,我們、我們自然得聽族長的,族長讓我們看好這裏,不許任何人在夜裏活動,那我們就看好他們。”趙三垂下眼簾。
因為疼痛,二人面色發白,連呼吸都急促起來。
“我先給你們止疼。”陳識月上前。
方嬸子已經端着三碗面出來了,站在邊上有些不知所措。
“體內的毒非一朝一夕可以祛除,我先治你們的外傷。”陳識月將包袱裏的瓶瓶罐罐都取出,倒了一枚藥丸,“每人一顆,先穩住傷勢,我再挨個施針,讓你們能好受一些。”
趙三看了兄弟一眼,“先讓他來吧!他傷得比我重。”
“哥?”趙四猶豫了一下。
但想了想,到底沒有拒絕。
的確,他這會連呼吸都疼,傷勢的確較為嚴重。
“繼續說吧,不耽誤!”陳識月動作麻利。
瞧着她如此這般,兄弟二人算是徹底相信,她真的是個大夫,而且還是個女大夫。
連帶着一旁的村長和方遠,也跟着眼前一亮。
這年頭大夫不好找,都是一些土郎中居多,尤其是還來了個女大夫,之前聽方奇提起,心中暗自覺得他可能誇大其詞了,如今才驚覺是自己沒眼光。
“為什麼要這麼做?真的是因為一個滑稽的故事?”林序不理解,“怕人家蛇妖來報復,撒點雄黃不就得了,有啥事一個兩個都起來,刀子斧子收拾就完了唄!”
還躲起來?
大半夜不讓回家。
“誰想的這損招?”林序直翻白眼。
趙三扯了扯脣角,“這誰知道?我們哥倆就是這幾年才接手的梧桐村。”
“夜裏不讓住在家裏,是什麼時候的事兒?”林序追問。
村長努力的回想,“從老族長那一輩就開始了,起因是夜裏有一戶人家被蛇吃了半截。”
“半截?”陳識月一頓。
村長點頭,“那時候方遠的爹還活着,我跟他是老夥計,那個故事咱雖然心裏忌諱,但大家也沒太在意,權當是故事聽,平日裏下地上山的,看到蛇就避開一些,倒也相安無事。”
“可又來有一天,事情變得不一樣了,那天我和方遠他爹剛從地裏幹完活回來,就聽見大家在喊,蛇吃人了!蛇吃人了!”
方遠垂下眼簾,身子微微繃緊。
“我們趕過去的時候,蛇已經跑了,地上留着長長的血痕,邊上的草叢裏還有被壓倒的痕跡,空氣裏是很濃重的腥臭味,地上的老李頭被啃得只剩下上半截,當時還在蠕動……”
說到這裏,村長面色慘白,整個人都在冒虛汗。
“你說,蛇咬了半截?”陳識月收針站起身來,“蛇……不是吞的嗎?”
村長和方遠齊刷刷轉頭看着她,一時語塞。
“可那時候真的是被撕咬了半截,不是吞的。”村長解釋。
陳識月滿心滿肺的不解,“這似乎有點不符合常理。”
“蛇妖,多少是不符合常理的。”方遠說。
陳識月沒吭聲。
是嗎?
她常年上山採藥,什麼蛇沒見過?
哪怕是兔子,明顯比蛇大了好多,也是張嘴就吞,沒見着還要用牙齒撕咬的蛇,難道真是蛇妖?蛇妖變成人之後,嘴巴變小了,所以吃一口撕兩截?
“反正這件事就是這麼發生的。”村長嘆口氣,“族長當時就來了,雖然也沒說什麼,只留了人在村子裏,隨時防備着。可小半個月也沒有出岔子,便也放心了。誰知蓮花村卻出事了,哦,還有桂花村。”
其他兩個村子接連出事,而且都是一模一樣的事,甚至於有人親眼所見,偌大的巨蟒將人吞噬,如此一來就更證實了蛇妖回來報仇的流言蜚語。
蛇妖回來了,所有人都嚇得不輕,村子裏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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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搬走?
那也得有銀子,可這裏的莊稼,祖墳,各種生計都在此處,背井離鄉你也得有這個本事,離不開就只能忍受。
“後來每到夜裏就有呼啦呼啦的聲音,誰也不敢出門,都怕蛇妖吃人。”村長面露驚懼之色,“我們被襲擾了足足小半年,實在是沒辦法了,其他兩個村也是這樣,白天人心惶惶,夜裏膽戰心驚。”
方遠接過話茬,“所以最後,族長下令,所有人夜裏不許留在村中,於每個村子的後山都挖掘了一個山洞,用來安置村民。山洞堅固,門口有人看守,就不會有蛇妖闖入。”
這是族長的原話。
“所以你們夜裏就在山上過夜?”陳識月問,“那他們……”
趙三接過話茬,“我們是負責看守村子的,族長說,若是見到巨蟒便可當場擒之。但如果看到有村民違抗族長的命令,也可以當場格殺。”
“這是草菅人命!”陳識月面色陡沉。
趙三垂下眉眼,“我們也只是按照命令行事。”
“族長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趙四補充一句,“我們也只是刀子而已。”
村長徐徐站起身來,“孫家的二兒子,是你們殺的?”
“還有一個女子,以及過路的一對夫妻。”趙三的聲音越來越低。
屋子裏安靜得落針可聞,所有人都義憤填膺的盯着他們兩個。
劊子手!
“他們不是方家的族親,你們便如此殘忍?”方遠氣急敗壞,“何況還是兩個孩子和路人,孩子貪玩躲起來,當時天黑沒能跟着我們上山,你們便、便……”
方嬸子抹着眼淚,“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