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上忽然傳來一聲蛙鳴,驚破了暮色。
安寧看着梁未鳶眼中的自己,只覺自己那些被心上人誇過的靈動聰慧,此刻都成了鏡中花水中月。
她想起母親昨夜在她房裏坐了整整一夜,放下長公主的威嚴和姿態,溫聲細語地勸她,只是她卻聽不進去。
“娘不是要困住你,是爲了你好,那姓蘇的秀才待你不是真心的,若你真的跟他跑了,會面臨怎樣的狂風驟雨?他若是真心意你,便知道你們地位懸殊,不會來糾纏你!”
安寧忘了那時候情緒激動得口不擇言,是怎麼回覆母親的,只記得母女倆最後不歡而散。
“我……”
此時被一個外人提起,安寧反而能冷靜下來。
安寧的聲音終於顫抖起來,“我好像……沒那麼喜歡他了。”
她之前更多的,可能只是覺得母親強制,所以賭氣。
見寧安這模樣,梁未鳶心知,算是把人勸住了。
梁未鳶其實並未調查過那秀才,她只是依照前世記憶以及自己的推測,十有八九。
然不管如何,總比安寧嫁過去,如前世那般一屍兩命的好。
梁未鳶勾了勾脣,將糕點推到安寧面前:“喜歡一人,該是讓你覺着自己越來越好,而不是越來越委屈。”
“郡主明明是天上的鳳凰,何苦要學麻雀去啄地上的米粒。”
安寧用力咬了口糕點,甜味混着淚水,竟比往日喫到的都要綿甜。
遠處傳來宮人尋找的聲音,她回過神來,忽然抓住梁未鳶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用力。
![]() |
![]() |
“你說的對,我是鳳凰,不該被藤蔓纏住爪子。”
“我要去跟母親道歉!”
念頭想通後,安寧一把拉過樑未鳶,提起裙襬朝正殿的方向小跑。
梁未鳶詫異了片刻,但想了想便也沒掙開安寧的手。
安寧此舉怕是拿自己當朋友了,梁未鳶自然不會拂了她好意。
她對這單純的小郡主也挺有好感。
夜幕初顯,很快她們跑過九曲橋,宮燈次第亮起,將兩人的影子投在金磚上。
路上不少宮人瞧見安寧出現,皆鬆口氣急急忙忙去稟報給長公主。
“公主,郡主找到了!”
貼身的貴嬤嬤附耳傳來消息時,長公主隱隱提着的一顆心勉強是落下了。
正想問話,後腳就見安寧牽着一女子風風火火出現。
正殿連着宮內大堂,瀰漫着龍腦香與胭脂氣,三十六張紫檀圓桌分三排陳列,擺着僅皇室可享的櫻桃畢羅。
因是女眷之地,貴女們三三兩兩坐着,而長公主端坐在鎏金首座,不見官家,顯然官家照例來了一趟後離去了。
“母親!”
安寧的聲音打破貴女們的碎語,齊齊投去目光。
“母親,是安寧錯了,讓您擔心了。”
安寧在階下福身,脊背挺得筆直,卻在擡頭時露出幾分女兒家的忸怩。
長公主的目光從她微微紅腫的眼角移到梁未鳶身上。
梁未鳶也微微屈膝行禮,雲錦裙襬鋪成沉穩的石青色,與殿內貴女們豔麗的織金裙裾形成微妙對比。
一家子之間低頭認錯沒什麼。
可安寧已經許久沒有這般眼巴巴的一臉真心知道錯過了。
長公主心下驚疑,面上的雍容威嚴卻不減分毫,“都起來吧。”
旋即視線落在梁未鳶肩頭,面露疑惑。
“妾梁未鳶,見過長公主殿下。”
梁未鳶起身時,金鳳釵上的珍珠輕輕一顫,卻未發出半點聲響。
“原來是將軍府的嫡姑娘,果然進退得宜。”
長公主的語氣聽不出意味,殿內貴女們不禁悄悄瞥着梁未鳶,亦不敢作聲。
梁未鳶則極是規矩,不卑不亢道:“長公主謬讚,妾不過是按母親教導的禮數行事。”
“母親莫要考較她了!今日若不是未鳶,我還在湖亭裏犯傻呢!”
安寧知道自己母親的嚴苛,她連忙挽住梁未鳶的胳膊,小聲道好話。
“哦?”長公主鳳目閃爍,招手示意她們到跟前來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