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寧侯今日在衙門當值時只感覺身邊同僚看自己的眼神異樣,甚至還有人指着自己竊竊私語,目光諷刺。
就這麼熬到下午,靖寧侯熬不住了,叫住一個神情奚落的同僚。這人是寒門子弟出身,從前見了他都躲得遠遠的,今日卻敢用這種眼神看自己,靖寧侯忍不了。
“馬大人,你是對本侯有什麼意見嗎?”靖寧侯沉下臉發難。
馬松瞧着靖寧侯臉色陰沉,下意識害怕,但是想到外面傳遍的風聲,頓時腰桿挺直了,看着靖寧侯的眼神帶着點諷刺和不屑。
“可不是我對侯爺有意見,是外頭都傳遍了。說是救下雲神醫孫女的另有其人,是侯爺府上的公子姑娘趁着那位救人的姑娘昏迷把人搶走了,還給人灌藥,阻止對方醒來說出真相,藉此強留下雲神醫給貴府老夫人治病。”
“侯爺府上那位大姑娘前幾日滿洛京的宣傳自己孝順,還花錢請了書生給自己寫戲文傳唱。我今日也算是長見識了,原是這麼個孝順法。”
看着靖寧侯愈發陰沉的臉,馬松幸災樂禍說道:“那位雲神醫年輕時可是救過宮裏的太后娘娘,雖說太后如今仙逝,可陛下心底沒準還念着人家這份恩情呢。”
“侯爺府上如此欺負雲神醫爺孫二人,可要當心陛下降責。”
“那位救人的姑娘也真是倒了八輩子黴,功勞被人霸佔不說,還要看着搶功的人在京中大肆宣揚,藉此大肆斂財。”馬松嘴巴的吧的吧就是一陣說,彷彿要把從前被靖寧侯欺壓的怒氣藉着這個機會宣泄出來。
靖寧侯聽不下去了,連假都忘記和上峯請,黑着臉騎馬風風火火趕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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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正撞上那些女眷帶着自己府裏小廝婢女在侯府大門口摔砸那些寶貝,指桑罵槐地叫罵,引得不少百姓爭相觀看,對着侯府大門指指點點。
靖寧侯這下子是臉黑的不能再黑,好好的侯府主人連大門都不敢進,只能從角門進去。
憋了這麼一肚子火,他一進府就冷聲喝令下人把楚雲瀾還有楚心柔連帶着紀景蘭全部抓來,又親自去祠堂取了供奉的家法,一根帶倒刺的烏黑油亮的鞭子。
伺候的下人覷着靖寧侯臉色,忙不迭去了。
楚雲瀾幾人被帶到的時候,皆是面如死灰,看到靖寧侯腿一軟都跪下了,唯獨紀景蘭看不清情況還巴巴地上前阻止,“侯爺這是幹什麼,雲瀾腦袋都被人打破了個窟窿,你不去請大夫給雲瀾看傷,找人去沈家教訓那個叫沈璋的,還要來教訓雲瀾嗎!”
“你給我閉嘴!都是你這個當母親的教不好底下兩個孩子,這才讓他們闖下這彌天大禍!”靖寧侯怒火攻心,想也不想一鞭子抽在紀景蘭身上。
“你知不知道這事已經傳的滿城皆知,我侯府上下的臉面全被你們這些蠢貨丟盡了!”
一想到可能還會傳進聖上耳朵裏,靖寧侯這會打死三個人的心都有了。
紀景蘭慘叫一聲,摔在地上,捂着血流不止的胳膊怨懟看着靖寧侯,“那也不能全怪我們,要不是疏微帶人來把人帶走——”
“你還敢說!”靖寧侯氣的直哆嗦,指着紀景蘭說不出話,“來人!來人啊!”
“把她給我堵住嘴拖下去關進柴房,沒有我的吩咐誰都不許進去,連水也不許送!”
紀景蘭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望着靖寧侯,她可是侯府的侯夫人,是他的結髮夫妻,他竟然敢這麼對自己。
很快就有膀大腰圓的僕婦上前拿破布堵了紀景蘭的嘴,把掙扎個不已的紀景蘭拖下去。
楚雲瀾低垂着腦袋跪着,瞥見這一幕身子打顫,卻一句求情的話都沒說。
楚心柔更是連哭都不敢哭,面色蒼白地跪在楚雲瀾身側。
靖寧侯結結實實抽了楚雲瀾好幾鞭,直把楚雲瀾打的昏死過去才停手。
看着那滴血的鞭子,楚心柔嚇地面無血色,眼見靖寧侯望向自己,那雙眸子裏只有滔天怒火和滿目憎惡,沒有半點父女感情。
她心頭直哆嗦,眼看靖寧侯鞭子就要落在自己身上,她猛地喊道:“父親!我有辦法洗清侯府名聲,更可以助您獲得陛下賞識!”
她冷不丁喊這麼一聲,靖寧侯雖然下手有所遲疑,但那鞭子還是甩在楚心柔身上,疼得楚心柔慘叫一聲,捂着刺痛流血的手臂栽倒在地。
“你有辦法?你有什麼辦法!侯府現在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靖寧侯握着鞭子指着楚心柔罵道,“虧得你祖母和你母親說你是什麼靜慧大師親批的鳳凰命格!什麼命格,我看你就是個禍害!當初就不該認你這麼個東西回府!”
靖寧侯的話如同針扎進心口,楚心柔臉上青白交加,卻怕靖寧侯真把自己打死,當下掙扎着直起身喊道:“女兒當真有辦法,豫州近日連日水患,有不少災民已經涌入京中,女兒有一治水良策可以讓父親獻給陛下。”
災民一事是她去接雲神醫路上聽說的,當時看到那些面黃肌瘦攔路討要吃食的災民,她不屑一顧,甚至叫馬伕揮鞭驅趕。
靖寧侯聞聲停了動作,因為豫州水患一事已經困擾陛下多日,這幾日朝堂氣壓低沉,為着怎麼治水這事工部和戶部已經吵翻天了,還有不少官員遭了陛下申飭貶謫。
“你一個婦道人家哪裏來的治水良策?”
楚心柔聽着靖寧侯語氣,知道有轉圜餘地,忙道:“是女兒從前在沈家時翻看大儒着書得來的,父親若是不信,女兒現在就可以去書房給父親默寫出來。”
不多時,靖寧侯看着楚心柔默寫出來的治水策論,越看越是心驚,擡頭將楚心柔看了好幾眼。
他這幾日在朝堂內外聽那些臣子爭論,對於治水方法有所耳聞,他這個女兒寫下的方法條理清晰,鞭辟入裏,竟是比近幾日朝堂內幾位工部大臣提出的方法還要全面完善。
靖寧侯捧着這份策論,手不由自主在顫抖,先前的怒火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欣喜若狂。
陛下膝下幾位皇子近來也都在尋找謀士商議治水一事,他可得好好利用這份策論,為侯府謀一份錦繡前程。
楚心柔小心翼翼看着靖寧侯臉色,知道自己是賭對了,當即身子癱軟跪坐在地上。
這份策論是她在沈家時為大哥整理書房無意中看見的,想來是大哥為了應對秋闈投行卷寫下的。
她那會多看了幾眼將大概內容記在心底,這才得以默寫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