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聲歇斯底里的,喊得情真意切,以至於外頭的百姓都略有些動容,一個兩個的都面面相覷,一時間也分不清楚,到底什麼才是真相?
也許,是真的吃死了人?
但回春堂的名聲在外,一個風寒而已,不至於吧?
兩種聲音在撕扯,連上座的柳大人,也沒辦法輕易下結論,只能用眼神示意仵作。
仵作何許人也?
即便不用開膛破肚,也能看出點名堂來。
比如陳識月說的,死而不僵。
看得出來,皮膚雖然泛起了青灰色,但多少還夾雜着血色,的確不像是死人,但喉間沒有動靜,沒有呼吸沒有吞嚥。
有點像是活人微死的狀態?
“迎春!”陳識月伏在迎春的耳畔低語兩句。
迎春點點頭,“明白了!”
地上有小石子,撿起來就能用。
那壯漢還在喊着,忽然間腦袋一歪,好似暈了。
“哎呦喂,這是傷心過度了?”百姓驚呼。
白重趕緊上前,“我就是大夫,我來看看。”
見此情形,仵作趕緊將注意力落在了擔架上,趁着邊上那些人只顧着擔心壯漢,趕緊上前扣住了屍體的腕脈。
脈搏,沒有。
頸動脈,不跳。
但是這身子好像好有點餘熱啊!
不只是有餘熱,身子還是綿軟的,這根本不是屍體。
但是,為什麼沒有脈搏和心跳呢?
仵作有些想不明白,迎着堂上柳大人投射而來的目光,終是搖搖頭。
沒有肯定的事情,那就不能作為證據,只能暫時先放一放,等他回去想清楚了再說,當然這件事還得找些有經驗的人問一問才行。
“你幹什麼?你幹什麼?”
其他人發現了仵作的行徑,趕緊上來攔阻。
“你是要讓我們家裏人,死也死不安心嗎?你們這些殺千刀的,不去抓殺人兇手,卻要在這裏為難我們這些苦主,我的老天爺啊,怎麼不一個雷劈死你們這些喪盡天良的東西?”
男的,女的,嗷嗷的哭。
柳大人只覺得腦仁疼,“哭什麼,本府尚未查清楚真相,尚未斷案,你們就在這裏瞎嚷嚷?現在人都暈了,先擡下去弄醒了再說。”
說着,衙役趕緊上前,將暈死過去的壯漢擡了下去。
仵作回到了柳大人身側,“這屍體不太對勁,但一時半會卑職也查不出個所以然,瞧着不像是死人,倒像是活死人。”
“嗤!”柳大人愣住,“這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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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點頭,“卑職暫時還沒有把握,只能說這屍體不正常。”
“本府幫你拖延點時間,你趕緊查清楚,且看是不是有什麼意外狀況,也能造成這般模樣?”柳大人低聲開口。
仵作行禮,快速離開。
回到後堂,仵作看向跟出來的陳識月,“公子此前說得有理有據,大概是知道什麼吧?”
“你去證實了一下,如何?”陳識月追問。
仵作點頭,算是肯定了她之前的說法。
死而不僵。
死而不腐。
微死又沒死。
“你說的都對。”仵作嘆口氣,“但是我不明白,要什麼樣的辦法,才能導致這樣的狀況?回春堂的藥方似乎沒有問題,藥渣雖然還沒取來,估摸着結果也是差不多的。”
陳識月近前,“你說會不會是龜息之術?又或者是金針刺穴?”
“他身上沒有金針刺穴的痕跡,但是這龜息之術,我倒是不曾深究過。”仵作有些疑惑,“能呈現出假死症狀嗎?”
迎春釋疑解惑,“可以!這是江湖人慣用的法子,但不是誰都能將龜息之術練到爐火純青,若是半桶水,練個半吊子,恐怕會適得其反。”
“那他這樣的,算是半吊子嗎?”仵作不解。
迎春想了想,“我方才仔細觀察,算!死而不僵,就已經是破綻。龜息之術,會讓人呈現出假死的症狀,連帶着體溫都會冰涼,身子逐漸僵硬如屍體。”
“原來如此,那他……”仵作轉身就走,“我得去告訴大人,不能讓這樣的人矇騙過去,到時候真着了他人的道。”
陳識月卻當即攔住他,“急什麼?”
“為何不着急?人都在大堂裏等着呢!”仵作不解。
陳識月忙道,“如此行徑,大費周章,必定是有大圖謀,不是圖財就是害命,您這貿貿然過去了,萬一人家不信呢?何況,光憑這些人,如何能做出這般周全的預謀,怕是後面還有人指使。”
“嗤!”仵作倒吸一口冷氣,“有道理。”
陳識月又道,“您不如悄悄的書信一封,且讓府尹大人裁決。”
既是辦了無數案子的鐵面知府,想必在處理這些事情上,自有他的手段。
“好!”仵作轉身就走,然而沒走兩步又停下來,“公子和回春堂……”
陳識月揖禮,“在下暫居回春堂。”
“哦,對對對。”仵作頭也不回的離開。
待人走後,迎春開口,“姑娘,咱接下來做什麼?”
“接下來就是衙門的事情,我也幫不上其他的忙,但有些事我需要你幫忙。”陳識月回到了前面,照舊沒混在人羣裏,而是扒拉在柱子後面,張望着擁擠的人羣。
到底在哪呢?
藏在何處了?
陳識月皺起眉頭,只不過人擠人的,看不太真切。
驀地,她好似發現了什麼,瞧着那一道纖瘦的身影出了衙門。
“迎春,跟上!”陳識月慌忙邁步。
迎春毫不猶豫的追過去。
不管對方是誰,只要姑娘下令,她必定照辦不誤。
那人一襲長衫,瞧着是個俊俏的少年郎,灰色的長衫將人襯得頎長,只瞧着她出了衙門之後,快速混入了街頭人潮之中,眨眼間便穿過街道鑽進了對面的巷子裏。
“迎春,別跟丟了。”陳識月忙道。
迎春的速度很快,霍青行此前就說過,她的輕功罕逢敵手,只要她想跟,一定能跟上。
當然,也有可能驚醒對方。
巷子裏有些昏暗,兩側豎起的高牆,似乎一下子隔絕了周遭的聲響,讓這巷子沒來由的安靜下來,隱隱透着一股子陰森邪意。
陳識月追進來的時候,已經沒了迎春的身影,讓她不由得心神一震,下意識的止步。
前後查看,左右高牆。
驀地,陳識月喉間滾動,握緊了袖中的短刃,默默的轉過身來,看着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自己身後俊俏少年郎。
四目相對的瞬間,彼此都是聰明人,一眼就認出了來人,只不過誰也沒有率先開口。
終於,還是對方沒忍住。
“這青天白日的,你就敢跟蹤我,不怕我回頭便殺你滅口嗎?你知道的,我有能力這麼做,而你身邊無人,沒有反抗的餘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