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有那麼一瞬的凝滯,然後傳來了食人藤牆後的嗚咽聲。
好像是哭了?
不對,似乎是在嘶吼?
他的嗓子眼裏好像堵着什麼東西,發出了絕望的聲音,猶如困獸一般,好似很痛苦,正在痛苦的掙扎着,這可把陳識月和霍青行給看懵了,一時間也不知道這怪人到底在幹什麼?
陳識月緩步上前,低低的喊了聲,“你沒事吧?”
食人藤略有些懼怕陳識月,見着她靠近,快速往兩邊撤了撤,但可能又因為主人的需求,慢慢的又縮回來擋在她跟前。
“你知道一些內情,對嗎?”陳識月繼續靠近,“關於當年的,國公府一案?鎮國大將軍,國公爺,還有潛龍關……”
最後三個字一出來,嗚咽聲忽然放大。
驚得陳識月登時一顫,所幸被霍青行攙了一把。
潛龍關?
“你知道潛龍關戰敗之事?”霍青行腦瓜子裏有什麼東西,嗡的一聲炸開,那是大煜朝歷史上最慘烈的一戰,那麼多的將士,身後那麼多的家庭,一夕之間全部支離破碎。
正是因為這一戰,帝王勃然大怒,興師問罪,最後牽連甚廣,連同陳識月的父親一道,都被問罪其中,最後所殺不止萬衆。
回過神來,霍青行看向那堵厚厚的藤牆,“你既然知曉一些內情,為什麼要藏身在這裏,如今可願意說出實情?當年之事,頗多不合常理之處,但是帝王忌憚,震怒之下便是伏屍萬里,誰也不敢去觸帝王的黴頭,不敢讓自己的家族牽連其中。”
當時的狀況,誰敢為裴家求情,誰就是同謀。
唯一剛仗義執言的,大概就是霍家了!
帝王剷除了裴家,斷然不敢再動霍家,這就是霍家的底氣。
邊關數十萬的大軍,都在霍老將軍的手裏,底下兄弟、兒孫,幾乎全都是戰死沙場,所以到了現在,也就只剩下霍青行這麼一位少將軍。
霍家對朝廷對天下的功勳,便是皇帝都不敢小覷,他們是真的拿命、拿整個家族的性命,去保家衛國,去戍守邊關,以至於最後人丁凋敝。
誰敢說,霍家有不臣之心?
“潛龍關到底發生了何事?”霍青行步步緊逼,“你說話!你說話!”
那可是數十萬將士的性命!
這真相,必須大白於天下。
國公府不能永遠擔着這罪名,為國為民的人,不能無辜慘死,不能冤死,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的長眠地下,得讓全天下人都知道,他們是為國征戰的勇士,而不是通敵叛國的腌臢東西。
藤牆後面的人,還在嗚咽,彷彿是在哭……
“他好像哭了?”陳識月輕輕拽住了霍青行,“你別衝動。”
霍青行頓了頓,說實話,他方才的確是衝動了,委實有些沒忍住,心裏既激動又難受,所以一時間,有點沒控制住。
那麼多年了……
要不是因為這件事,他和陳識月也不至於分別這麼多年。
“我來問問。”陳識月緩步上前,食人藤又往邊上退了退,“前輩,你知道那些事情,對嗎?”
她聲音溫柔,循循善佑。
“我們都知道,這裏面絕對有陰謀,當初潛龍關一戰,那麼多將士都死在了大漠裏,黃沙埋骨未能歸家,您知道他們有多想回家嗎?”陳識月蹲下來,“前輩,他們也是好人家的兒女,家裏也有父母妻兒在等着!死在那荒蕪之處,連一個真相都不配得到嗎?”
裏面只剩下低啞的嗚咽,仍是沒有任何的反應。
“前輩,我們都還在努力,讓一切真相大白於天下,不至於讓好人寒心,讓真正為國為民之人,九泉之下也難安。”陳識月哽咽了一下,“您知道嗎?當年這件事,還牽連了很多無辜的人,兵部尚書一家,兵部侍郎,戶部、吏部,還有很多很多……”
說起這個,陳識月便想起了自己家。
“我們也知道,您出現在這裏,肯定有您不得已的苦衷,又或者您也是被人所暗害至此,害怕是人之常情,求生是人的本能。只是,能否看在死了那麼多人的份上,看在那麼多人之中也有您熟悉的,相知的朋友或者是親人的份上,說出當年的事兒?哪怕是只言片語也好!”
陳識月繼續勸着,那邊似乎有了些許動靜?
“前輩?”陳識月低低的喚着,“若是您不願意出面或者是什麼的……晚輩可以代勞,若是這件事涉及了一些您不方便出手的地方,那您就不必出手,只需要說出來,其他的交給我們。我們絕對不會把您供出去,您看這樣行嗎?”
霍青行與陳識月對視一眼。
“我麟州霍氏,可以全權處置這些事情,絕不讓您沾染半分,只要真相明瞭,您繼續留在這裏也好,來日出去也罷,不管您做什麼,我們都不會干涉您,也不會有人能為難您。”
都說到這份上了,應該可以了吧?
心裏忐忑,不確定這怪人的神志能否清醒一些?
畢竟他們都看出來了,這怪人的確有些神志不清,有些不太正常,不能用尋常人的思維去揣測他,尤其是不能太過刺激。
可都到了這地步,不說點什麼,不做點什麼,誰能甘心啊?
真相,似乎呼之欲出了……
“前輩?”霍青行低喚,“您在聽嗎?”
陳識月深吸一口氣,“前輩,我們也是沒辦法了,這麼多年蒙冤不白,九泉之下的英靈難安!您午夜夢迴的就不怕他們上來找您嗎?”
話音剛落,好像一棒槌敲在腦門上,男人的聲音戛然而止,緊接着便是驚恐的喊叫,然後瘋了似的衝出去來,瘋瘋癲癲的跑了。
“快,快追!”陳識月推了霍青行一把,“別管我!”
追啊!
如今最要緊的是讓怪人開口,真相才是最要緊的,其他都可以暫時放一放……
“你跟上!”霍青行率先去追。
無論如何,先把人追回來再說。
那怪人就像是受了強烈的刺激,整個人都瘋瘋癲癲的,一會竄上一會滿地爬,時不時的嘶吼着,像是有話說不出,又像是……二度發瘋?
“前輩!”霍青行衝上去,想要摁住他。
然而這怪人簡直是力大如牛,霍青行倒是想摁住他,奈何他反抗得太厲害,直接將霍青行推了出去,若是對手,霍青行必定不會手下留情,可這……這興許是最後的知情人,霍青行怎麼敢真的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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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糾纏,人沒摁住,霍青行自己倒是摔得一身傷,再這樣下去怕是不行……
“給!”陳識月將銀針遞給他,“肩胛。”
“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