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民心者得天下,奪江山難,可守江山更難。
沈御走一步,看百步,既然要幹票大的,就要在成功之後守住勝利成果。
他們謀定而後動,一步步穩住人心,只有這樣,他們接下來的所有行動才師出有名。
他們做這些的目的,就是要讓天下人知道,他沈家不是叛臣,沒有謀反。
是端朝太后何輕輕混淆皇室血脈,大敵當前沒有迎敵的能力,於是,沈家在江山岌岌可危之時,這才站出來,守衛國土,驅趕敵軍。
他們沈家在亂世之中,救民於水火,是拯救天下的功臣!
如果溫婉此刻能醒過來的話,必定要拍手叫好。
好一個沈御,這是名也要,利也要,竟然還聯合了溫恩,給整個世界演了這麼一出大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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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就像沈家幕僚說的,這場戲精彩是精彩,但也充滿了危險和不確定性。
如果不把那些趁機稱王的勢力,一個個拔除掉,放任他們繼續壯大,那就真的是給他人做嫁衣,得不償失了。
溫婉替沈御着急,在黑暗裏,拼命的低吼着:你快去啊,別管我了,大事要緊!
可惜,她用盡力氣,都無法睜開眼睛。
她的意識似乎被困在一個黑暗的世界裏,看不見,說不出。
溫婉在黑暗裏吼了許久,吼着吼着,許是過於疲憊了,又渾渾噩噩的睡了過去。
她不知道那天沈御到底有沒有離開,也不知道他們計劃的那場戲,有沒有順利上演。
時間流逝,沒有絲毫痕跡。
*
當再次聽見周圍的聲音的時候,溫婉率先聽到的是簫聲。
悠揚厚重的長蕭,曲調綿長哀傷,吹蕭的人似乎情緒非常低落,好幾次曲子中途,莫名停頓許久,簫聲重新響起的時候,曲中愁緒更甚之前。
溫婉迷迷糊糊的想,到底是什麼人在吹簫,他又是因為什麼而難過?
這樣想着,她便嘗試着睜開眼睛。
這一次,光明重現。
她像是溺水的人冒出水面,大口大口的深呼吸。
眼前,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地,在遠處,能看見連綿的青山和純白的雲朵。
溫婉愣了一下,覺得眼前的景色似乎有些熟悉,可她又想不起來什麼時候見過。
她怔怔的,順着簫聲的方向看過去。
就見一身黑色長袍的男人,一邊吹簫,一邊看向遠方。
在男人的腳邊,是一把扎進土中的長劍,那長劍周圍開了一片片黃色的小花,小花隨着風輕輕搖曳着。
雖然只是一個背影,可只一眼,溫婉便認出了眼前的人。
而他腳邊的長劍,也讓溫婉想起了這個地方。
這是……
距離邊城很近的小山坡。
這山上,原本有個山匪窩,當初溫婉和沈御被困在山匪窩裏,己方人數一百,敵方人數一千,是她建言獻策,才殺出重圍。
幾年過去了,這座山上早就沒有了山匪,但這把劍,卻還在原處。
往事總總,如過眼雲煙,再回想的時候,依舊忍不住感慨。
她這才發現,此刻正坐在一棵大樹下,樹下鋪了一張羊毛毯子,她身上還裹着沈御的狐裘大氅。
溫婉盯着沈御的背影,沒有打斷他吹簫。
看見故地,她便知道,為何沈御的簫聲會充滿哀傷,因為這片土地上,埋葬着許多曾跟他並肩作戰的兄弟。
片刻後,一曲終了,沈御將長簫插在腰間,這才握住劍柄,將那把長劍拔了出來。
沈御舉起劍,突然察覺到身後的目光。
他怔怔的回頭,正對上溫婉的視線。
“你……你醒了?”
沈御似乎不敢相信這個事實,竟然愣在原地,好一會兒都回不過神來。
風吹動着他的黑袍,衣袖劃出瑰麗的弧線,有蒲公英被風吹起,落在他的肩頭上。
溫婉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然後,緩緩揚起一抹笑。
“要抱抱。”
她用力擡起雙手,對着他的方向展開懷抱。
她的聲音並不大,嗓子也帶着暗啞,可沈御聽清了,也終於確定她是真的甦醒了。
沈御這才懵懵懂懂的走到她跟前。
他喉頭哽咽,沒說話,只一頭扎進她的懷中,將頭埋在她頸窩裏,狠狠的抱緊了她。
兩人就這麼擁抱着,直到夕陽西下,整個世界被暈黃的光輝所籠罩,才依依不捨的鬆開。
沈御將她身上的大氅裹緊了一些,知道她身處異地,肯定有很多疑惑,便簡單告訴她現在的情況。
原來,溫婉竟然昏睡了一個多月了。
當時情況緊急,沈御不得不佯裝和溫恩率領的漠北軍隊交戰,可他又不願將溫婉留在帝京。
幾次的險象環生,他是真的怕了,唯恐他不在,溫婉再出什麼意外。
所以,他不顧所有屬下的反對,毅然決然帶着溫婉一起上了邊關。
他讓阿貴帶着最精銳的隊伍護着溫婉的馬車,讓馬車遙遙的跟在大部隊後面,和後勤輜重的隊伍走在一起。
於是,沈御在前方殺敵,溫婉就在後方以這種方式陪他。
用沈御的話來說,如果在前方殺敵的他倒下,那她就跟他死在一起。
溫婉:“……”
聽完大概的經過,溫婉嘴角扯了扯,“呃……你就當真不想想咱們的兒子了?”
她突然覺得燕綏好可憐,他爹做高風險的工作,還要拉着他孃親一起,要真出了事,燕綏就成孤兒了。
沈御輕哼一聲,“我那麼多兄弟,還能讓他吃虧?無論如何,都會有人護着他長大,但是你……必須要生死都要和我在一起。”
糙漢直男執拗起來,當真是完全不講道理。
幸好,他們都活了下來。
沈御見天色漸暗,便將她打橫抱起來,走向遠處正在吃草的馬兒。
溫婉縮在他懷中,好奇的問:“那如今的局勢到底怎麼樣了?你來這裏取劍,是因為已經攻破了漠北王庭嗎?”
沈御淡淡的應聲,低頭睨了她一眼。
“怎麼,擔心溫恩?”
溫婉點點頭。
她當然是擔心溫恩的,即便知道他和溫恩之間應該是有某種協議。
但畢竟是在戰場上,兵不厭詐這個道理,誰都懂,所以為了最後的勝利,連她也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