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山莊的清晨，推開窗戶，便能迎來夾雜着花香的清風。
溫婉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便揉了揉鼻子，她回頭看向沈御，臉上還殘留着些許難以置信。
“所以，你就這樣哄騙周伶伶坐上了帝位？”
沈御盛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粥放在她面前。
“這怎麼能叫哄騙？我說的都是實情。那個殺豬姑娘，可比這天下許許多多的女子要看得透徹。”
能不透徹嗎？
知道男人靠不住，一門心思在培養後代上，就這，便足以超越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
溫婉抿脣問：“你是不是過於悲觀了？我覺得周伶伶對那姑娘是真心的啊，如果不是坐在那個位置，沒準兒他們也能一生一世一雙人呢？”
聞言，沈御挑眉，涼悠悠的睨了她一眼。
“你以為，這世上有幾個姑娘跟你一樣，執着於一生一世一雙人？”
溫婉愣了愣，略微思索，便恍然大悟，“也對。”
這個時代的女子，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相夫教子、傳宗接代，她們對於男女之間感情的認知，和溫婉對人人平等的認知是一樣的。
在她們看來，她們的觀點才是正確的，如溫婉這般，反而是個另類。
沈御將筷子塞到她的手上，“趕緊吃飯，一會兒菜該涼了。你身體還沒完全好，好好吃飯，才是最要緊的事。”
“哦。”溫婉捧着粥碗，掌心裏頓時暖烘烘的，又想起什麼來，她擔憂的說：“可週伶伶做得好帝王嗎？這可是干係到天下百姓的大事。”
沈御無奈嘆氣，“這些真不用你操心。他幹不好，他手下的人……比如我，還能幹不好？”
溫婉立刻就笑了，“倒也是。你還在呢，有你守着，這天下就亂不了。”
她說完之後，沈御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眼神十分的哀怨。
溫婉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後知後覺的眨了眨眼睛，“幹嘛這麼看我？”
沈御沉聲說：“為了你，我連這天下都不要了，你就沒有什麼想說的？”
“呃……”溫婉猶豫了一下，試探着說：“謝謝？”
沈御嘴角一扯，回了她一聲冷笑。
溫婉悻悻的縮了縮脖子，突然，眼神一亮，“作為感謝，等我身體好了，我再給你生個兒子吧。”
這話題，跳躍得太快，沈御先是怔了怔，隨即眼神突然變得深邃。
他滿臉不悅的盯着溫婉，“溫婉，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溫婉滿頭霧水，“什麼？”
沈御：“這幾個月，你一直病着，別說給我生兒子了，連讓我解解饞都不行。而現在，你還病懨懨的，就來撩撥我？”
撩撥？
她什麼時候撩撥他了？
她說的是傳宗接代的正經問題，他想到哪裏去了？
果然是素了太久了，如此正經的話，落在他耳中都帶上了三分不正經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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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沈御的時候，溫婉眼神便帶着一抹戲謔。
她清了清嗓子，放下碗筷，對他招招手。
沈御不明所以，傾身湊過去。
溫婉捧着他的臉頰，吧唧一口親在他的臉上。
“按你剛才說的，先給你解解饞，你不是說，做我一個人的小倌倌也可以的嘛，那等我好了，你就做我的小倌倌，讓我這樣那樣……”
沈御正想說，這樣那樣，是哪樣？
可沈御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門口的方向傳來一個軟軟糯糯的聲音。
“孃親，寶寶也要解解饞。”
溫婉一轉頭，就見燕綏邁着小短腿跑了過來。
小傢伙壯實了不少，跟個小炮彈似的衝到她面前，正要撞進她的懷裏，卻被沈御一擡手按住了腦袋。
“小心點兒，別傷到了你娘。”
小炮彈揮舞着胳膊，無奈胳膊太短，根本夠不到沈御的身體。
於是，小炮彈氣呼呼的告狀，“孃親，他欺負我！孃親，你就不能給我換個好一點兒的爹爹嗎？”
換？
沈御一聽，臉色就沉了沉，他冷笑一聲，“要不是看在你孃的份兒上，就你這樣的，也配……”
唯恐他說出什麼傷害到幼小心靈的話來，溫婉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她瞪了他一眼，“不準在孩子面前亂說話！”
沈御悻悻的止住話頭。
溫婉趕緊將燕綏拉到懷中，“寶寶什麼時候來的？你半月姨呢？”
燕綏往門外的方向擡手一指，“聽說孃親醒了，半月姨和阿貴叔叔他們就帶着我趕來見你。剛才他們還在呢，但他們一聽孃親說要給爹爹解饞，他們就不敢進來了。”
“哼，”燕綏氣呼呼的，“他們還想攔着我，也不讓我進來呢，幸虧我跑得快。孃親，寶寶是不是很厲害？”
所以，重點是，她剛才捧着沈御親親的時候，他們都看見了？
她說要讓沈御做她一個人的小倌，他們也聽見了？
臉皮比城牆厚的溫婉，到底沒忍住，臉頰瞬間通紅一片。
燕綏年紀小，不懂看人臉色，又提出一個致命問題。
“對了，孃親，小倌倌是什麼意思啊？爹爹要做小倌倌嗎？那是不是也很厲害？那寶寶長大了也要做小……”
“閉嘴！”溫婉嚇得心驚膽戰，趕緊又去捂燕綏的嘴。
“你們兩個祖宗，是嫌我恢復得太快，想再讓我病一回吧？”
一家三口正鬧作一團，卻不知道，遠處的半山腰上，一身黑袍的男子迎風而立，視線越過飛檐，最終落在他們身上。
“殿下，隔得這麼遠，能看清嗎？”
男子身後，隨行的護衛也瞪大了眼睛在瞧，不過許是他目力不好，只勉強看見那個溫泉山莊的某間客房裏，隱約有幾個人影。
黑袍男子摸索着手上的玉扳指，嘴角微微揚起一個弧度，肯定的說：
“看得見的。只要她出現在我視線裏，我便能一眼認出哪一個是她。”
如此玄乎的說法，護衛是理解不了的，就像他也理解不了，為什麼殿下千里迢迢的來到這裏，卻又不去跟那位姑娘見面一樣。
山腰上的風有些大，黑袍男子卻不覺得冷。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那抹身影上，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轉角之後，他才依依不捨的收回目光。
“走，回漠北吧。”
黑袍男子下了命令，握緊繮繩沿着來路返回。
護衛愣了一會兒，才策馬跟上。
護衛似乎替主子不甘心，忍不住多嘴問了一句，“殿下，您趕了兩天路，就這麼遠遠看一眼，就夠了嗎？”
黑袍男子沒有回頭，聲音裏的寵溺消散在風裏。
他只回了一句話，像是說給護衛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只要看一眼，確定她安好，便足夠了。”
如果有來生，若是他能先遇上她，該有多好？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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