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連老婆都沒有,那裏來的兒子?”
程立用手背抹掉臉上的海水,“但你這張嘴確實夠要命。我堅持不是爲了讓你活着罵我,而是爲了自己少聽兩句廢話。”
他站起身,拍了拍溼漉漉的西裝,轉過身朝大海望去。
卡車已經慢慢沒入水中,偌大的鋼卷沉重得像個死神的錨,帶着卡車無聲無息地往深海墜去。
沈知言順着他的目光往水裏瞧,大叫起來:“完了完了,咱鋼卷都沒了!老天爺,這趟買賣我徹底栽了!”
他一邊喊一邊作勢要癱倒在地。
程立按住了他肩膀,冷着臉看向遠處被夕陽染紅的天際:“不用哭天搶地,你有這勁兒不如跑得快點兒,好歹先讓對方知道誰纔是真贏家。”
“贏?我們連像樣的車都沒了,怎麼贏?”
沈知言瞪大眼睛,一副快被程立氣吐血的模樣。
程立懶得解釋,只用力抓起還在嘮叨的沈知言的手腕,二話不說拖着他往前跑。
等他們終於氣喘吁吁地跑回東山陽也所謂的“終點”,沈知言整個人像是脫了層皮。
面前的場景更是讓他的臉色幾度轉換。
東山陽也站在一輛顯得極爲顯眼的黑色皮卡旁,嘴裏叼着一根雪茄。
他的手下們圍成半圈,或蹲或站,看到程立和沈知言狼狽地出現時,全都笑得前仰後合。
“哦呀,這不是程立大總裁嗎?”
東山陽也故意拖長音調,聲音裏滿是嘲諷,“怎麼,坐卡車坐海里去了?”
“哈哈哈,自行下水游泳嗎?衣服還挺潮流!”
旁邊一個穿花襯衫的手下大聲嚷嚷,還故意學着游泳的姿勢比劃着,引得衆人鬨笑。
“嘖嘖,你們瞧瞧,不止車沒了,人也溼得可憐巴巴的,這不是真的輸家是什麼?”
東山陽也吐出一口煙,像看小丑似的掃了兩人一眼,“程先生,我還以爲你們風光無限,今天看來也不過如此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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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沈知言攥緊了拳頭,站出來怒目而視:“誰說我們輸了?你們不信的話可以調監控看看,看看到底誰最先到的這裏!”
東山陽也挑了挑眉,眼裏一瞬間閃過不易察覺的陰沉。
他指了指腳下的菸灰,說:“監控?哼,說來說去就是還嘴硬是不是?算了,我懶得陪你搞這些無用功。事實擺在眼前,你們連車都沒,還能怎麼扭轉?”
“這麼說吧,”
程立的語調輕描淡寫卻落地有聲,“其實那輛車已經掉海里去了。”
空氣瞬間凝固,連沈知言都愣住了,他哽咽了一下,驚叫道:“程立,你該不會瘋了吧?”
東山陽也的臉色一下子陰了下來,似笑非笑地盯着程立,“你是在開玩笑還是存心找茬?”
“不信?”
程立兩手一攤,言語中透着一份讓人無法忽視的篤定,“你可以跟我走一趟,看我是不是在吹牛。”
“呵,”
東山陽也嘴角抽了抽,那笑容實際已經掛不住了,“程先生,我東山陽也可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挑釁。車進了海,你這是在說管倉會的人搞的鬼吧?”
程立卻不接這茬,只是慢悠悠靠回椅背,眯着眼道:“你覺得呢?你的人手在車上,還是海里?”
這一句話直接點燃了東山陽也的怒火。
他猛地站起身來,語氣微帶諷刺,“你的意思是,我東山陽也不如一個管倉會?就他那點名頭,不過是個倉庫看門的!”
程立擡起頭,雙眼微微發亮,卻依舊滿是鎮靜,“那麼,現在去海邊看看如何?”
東山陽也還想說什麼,可看着程立那遊刃有餘的模樣,話嚥了下去。
他冷哼一聲,揮了揮手,“走!我倒要看看這個幺蛾子到底玩成什麼樣了!”
卡車橫衝直撞地駛向目的地。
一路塵土飛揚,沈知言捂着耳朵大叫道:“瘋了瘋了,這幫人都不怕車底垮掉嗎?”
程立居然還有閒心搭話,“知言,車沒垮,你的耐性先垮了?”
沈知言一臉悲憤,“我命都快沒了,要耐性給誰看啊!”
十分鐘後,車子停靠在一片靠近海岸的地方。
程立跳下車,站在沙灘邊,指了指遠處,“看見沒,那邊的暗礁區。”
東山陽也擡手擋住陽光眯了眯眼,果然,海浪飛濺之中,露出了幾塊不規律的大型物體。
在陽光下看去,隱約像是……
汽車的殘骸!
他一愣,心中驚疑不定。
“這……”
“吶,我就說車在海里,沒騙你吧?”
程立扭頭看着他,嘴角修長的弧線彷彿是在說,真相總是這麼赤赤果果。
沈知言湊過來,聲音裏既有驚又有疑,“喂喂喂,這不是擺明了嗎?那就是我們之前看過的那輛!”
東山陽也臉上的玩世不恭終於有了一絲裂痕,聲音低沉下來,“怎麼可能……車怎麼會跑到這裏來?!”
“看來你的人並沒有完全搞清楚狀況。”
程立好整以暇地說着:“我早說過,會有人動手腳。”
“那就只能查監控了。”
沈知言眉頭一皺,不等開口,旁邊東山陽也是先沉不住氣了。
他瞪向自己的手下,吼道:“監控!立馬給我調出來!我要看看,這到底是哪個搞破壞的孬種!”
手下趕忙點頭應聲,一溜煙跑得沒影兒了。
真是生怕慢了頭兒的火氣燒到自己身上。
沙灘上沒了吵嚷,安靜得只剩下海風颳起細沙的“沙沙”聲。
周圍空氣像打散的面糊,填充着窒息感。
程立卻不慌不忙,轉身朝一塊靠近海邊的礁石邁步。
他步伐悠閒得就像是去曬個太陽似的,完全不把這殘局放在心上。
走到礁石邊,他順勢一撐胳膊,舒坦地靠了上去,整個人像畫裏跑出來的點題人物一般。
目光一轉,瞧着沈知言,他嘴角微微扯了下:“知言,小賭個咯?等他看了監控,你說他會是滿臉驚還是惱羞成怒?”
沈知言愣了一下,立馬壓低聲音湊了過去,用胳膊肘戳了戳程立:“喂!你真沒惹啥天大麻煩吧?要這事跟管倉會有個半點關聯,咱倆怎麼扛得住啊!”
程立瞥了他一眼,眼神裏帶點意味不明的光。
他翻了翻手腕,手指輕輕在礁石上一曲,就像是無意間彈了下琴絃。
語氣淡淡的,偏偏扎得人心癢:“別人下棋,我都嫌他們笨。何況這盤,我早就定好了規則。”
倆人正聊着,遠處那手下拖着粗重的喘息聲跑了回來,腳下的沙地踩得散沙四溢。
“老闆……監控,監控……”
還沒把句子補全,手裏平板已經被東山陽也一把搶了過去。
“竟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