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顧澗坐在房間的瞬間,慕初意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想到躲不開,她走上前去,對着顧澗頷首,站在旁邊等着他說話。
顧澗側眸盯着她看了許久,把桌上早就準備好的紙筆往她那邊推了推,“坐下跟我說說話。”
說說話這個詞着實諷刺。
他似乎也知道,所以眼底有些說不出的愧疚。
慕初意看了眼桌上紙筆,沒有選擇拒絕,坐到了他對面的位置。
顧澗看着她,語氣溫和問她,“你真的不願意嫁給我了嗎?”
慕初意拿起筆,很乾脆的在紙上寫下了一個字,【嗯。】
她不願意了。
早就不願意了。
雖然是猜到了這個結果,顧澗的心還是痛了一下。
“你能不能再給澗哥哥一個機會,哥哥以後會好好對你的。”
丞相與他分析了些利弊,可他只要想到慕初意餘生會與別人琴瑟和鳴,他的心裏就無法接受。
思來想去,他還是想要爭取。
親眼看着自己帶大的姑娘嫁給別人,他真的很痛苦。
慕初意搖頭,執筆寫下,【你以後只是哥哥,我只會把你當做哥哥。】
顧澗早些年的照顧不假,可他幫着林依柔對她的欺辱也是真的。
她對顧澗,是真的沒有了絲毫的感情。
不僅是沒有了男女之情,就連帶着親情也消磨殆盡。
顧澗盯着紙上那行絹花小楷,酸澀了眼眶,默默起身,沉默着往外走去。
走到房門口,他又不甘的回頭,“我對你的好你都忘記了嗎?早年我送你的簪子,送你首飾,你喜歡的一切我都會用全力為你尋來,你一句別人的香料好聞,我親自快馬加鞭去江南為你買來,你真的絲毫不記得嗎?”
慕初意摸了摸頭髮上插着的簡單銀簪,對着顧澗清冷一笑。
很明顯,顧澗送她的所有東西,包括他遠赴江南買的香料,全部都到了林依柔那裏。
只是林依柔一句好羨慕,顧澗就親自讓她送給了林依柔。
顧澗似乎也反應了過來。
以前慕初意吃穿用度,全身身上下都是他送的東西,如今身上沒有任何他給的物件了。
他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香囊,忽然發覺也變成了林依柔給他繡的,而慕初意給他繡的那個,早已經被林依柔換走了。
心臟被愧疚淹沒,他自嘲一笑。
原來,是他親手推開了那個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小姑娘。
如今慕初意對他的冷淡,都是他自找的。
他盯着慕初意看了許久,快步走到慕初意的身前,握住了慕初意的肩膀,眼神複雜的望着她。
“意兒,哥哥將所有屬於你的都還給你,你再給哥哥一個機會,嫁給哥哥好不好?”
慕初意覺得他似乎瘋癲了。
她往後退了一步,對着他堅定搖頭,表示拒絕。
早年顧澗開始對她不好,令她難以接受,割肉似的痛苦。
現在早就麻木了,不痛了,沒有任何感覺,甚至希望顧澗遠離她。
可顧澗似乎看不懂她的抗拒似的,喃喃自語,“澗哥哥這就去把屬於你的都拿回來還給你,你等我!”
慕初意擔心顧澗又給她找事,剛要伸手抓住他阻止他,他快步就跑了出去。
看了眼自己抓空的手,慕初意無力擡眸看着顧澗的背影,皺起了眉。
這人到底是想要幹什麼?
就不能不給她找事了嗎?
雖然是除夕夜,可慕初意的身體還未完全恢復,又奔走了這麼會,顧澗離開後,她就體力不支的躺到了牀上。
清荷煎藥端着回來,看到慕初意躺下了,開始了她的唸叨:“大過年的,小姐只能躺在牀上喝藥,大少爺和二少爺倒是帶着表小姐出去看煙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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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過年,皇家都會派人在城牆上放煙火。
以往每年顧澗和顧朗都會帶着她去看,護着她不被擁擠的人羣擠着。
她已經四年沒有看到漫天絢麗的煙火了。
看不看煙火無所畏,顧澗沒有給她招惹麻煩,對她來說才是好事。
慕初意接過清荷遞來的藥,對着她笑了笑,示意她把手伸出來。
這些日子相處,清荷已經知道慕初意的意思了,當即把手給了她。
慕初意單手端着藥,另一只手在她掌心寫下,【在這也能看到。】
她喝下了碗裏苦澀的湯藥,張開嘴接住清荷給她遞來的蜜餞,眼底是難得的輕鬆笑意。
……
顧澗本來是想去找林依柔要回屬於慕初意的東西,可在林依柔笑顏如花的撲向他,挽住他的手臂,要他一起去看煙火的時候,他到底是沒能把話說出口。
剛才他着急之下就忘記了,林依柔的身體不好,心思敏感,他要是就這麼開口了,估計會傷了林依柔的心。
還是等日後全部買新的給慕初意。
顧朗本是想要去帶上慕初意的,剛好就遇上端着煎好的藥回來的清荷,這才想起慕初意的身子還未恢復。
看到清荷端着的藥,顧澗的神情有些愧疚,覺得不該把她獨自留在府裏。
身側的林依柔嬌柔出聲,“煙火要開始了,我們快些吧。我還約了容妤,別讓她久等了。”
不等顧澗做出反應,她就拉着顧澗快步走了。
每年除夕夜,城樓下都會聚集很多人。
這一日,無論是黎民百姓,還是達官貴人,都會來看這難得一見的盛世煙火。
林依柔和安容妤約在附近達官顯貴才可以進入的鼓樓。
這裏是煙火最佳觀賞位置。
今日不僅安容妤來了,為了照顧她的安全,安柏也來了,不過沒帶夫人前來。
煙火還未開始燃放,衆人都在期待等候。
顧澗站在鼓樓邊上,似乎是興致不濃。
安柏帶了壺酒暖身,站到顧澗身邊,將白玉酒壺遞給他,“怎麼沒有穿披風,喝點酒暖暖身。”
顧澗接過安柏手裏的酒壺,喝了口酒,情緒低迷的嘆息了聲,“父親要給意兒議親了,你也知道,她自幼便與我有婚約,現如今話也不能說了,還傷了身子,無法為夫家傳宗接代了,哪個好人家會接納她。”
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他把這些話都說給了安柏聽。
顧澗的話,讓安柏沉默了,眼神逐漸深沉晦暗。
許久之後,安柏語氣有些惱怒,“顧澗,她也曾是個愛哭愛笑愛鬧的姑娘,你把她變成如今的模樣很榮幸嗎?你以為說與我聽,我便會嫌棄她?”
他望着顧澗的臉,扯了扯嘴角,似是豁出去了,“我以前就說過,你若照顧不好她,就把她給我照顧。如今她與你已無婚約,我明日便去相府,擡了她入了寧遠侯府……”
顧澗手裏的酒壺猛地扔到地上,擡起拳頭對着安柏的臉就打了過去。
“安柏,我拿你當兄弟,你竟然這麼對我。”
安柏被他打的踉蹌了下,撞到了身後的人身上。
沒想到顧澗會直接對他動手,他惱怒站起身,對着顧澗的臉回擊了過去。
顧澗本就滿腔怒意,對着安柏又打回去。
兩人這樣一來一回,就在人羣中扭打了起來,拳拳都下的死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