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蔣瑾曄的辛酸，誰人知曉？
明知那李彥做盡了壞事，恐有人威脅到他世家之權柄，不惜與外敵勾連，聯合起來陷害朝中良臣。
皇帝講究制衡與平衡之道，對有些事，睜眼閉眼便是縱容。
他曾在多地推行理賦稅、治河道、清田畝、強軍防，實行利民、利蒼生之道，獲無數百姓稱頌。
曾經任期滿時，他也屢屢迎來滿城相送——
最終卻換來一雙廢了的腿，和一個看似安撫、實則分權的丞相之位。
只是，宋婉——
蔣瑾曄隱忍的眉眼緩緩舒開，眸間轉為一片柔情。
“差叔，明日我要進宮。”
養心殿：
“微臣參見陛下。”
蔣瑾曄因雙腿不便，曾得過陛下應允，可以帶近身的護衛進殿。
阿遙將蔣瑾曄推到御前。
宋昀緩緩擡眸：“愛卿，朕瞧着你臉色不是很好，可是近來太疲累。”
蔣瑾曄一身玄色官袍，正襟危坐的身影裏有幾分清冷，他不動聲色回道：“微臣感念殿下記掛，能為殿下做事，是臣之幸。”
“臣今日來，是有要事要奏。”蔣瑾曄輕瞥了一眼御前伺候的王公公。
“王允，你們先下去吧。”宋昀瞭然。
待養心殿裏只有他們二人。
宋昀神情才略微鬆懈了些，手指輕敲着桌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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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的功夫，養心殿的門才緩緩推開。
阿遙推着蔣瑾曄回去的路上。
“公子，果真如您所料，那王允被趕出來後急得很，我找了個由頭出去晃，跟着王允的那個小徒弟，結果發現，往永壽宮的方向去了。”
“永壽宮。”蔣瑾曄雙眼微眯，陷入了思索。
“永壽宮那位雖說是個不幹政的，但陛下身邊的衣食住行，她哪樣不攪和？”阿遙眼色裏盡是忿忿。
“就連皇后娘娘那樣溫和的人，都被這老妖婆給折騰的半死不活，還好現在有了龍子。”
蔣瑾曄搖了搖頭，輕瞪了阿遙一眼。
阿遙立刻噤聲了。
蔣瑾曄突然嘖了一聲，“今日貌似天色還早，府中也沒有什麼要事。”
“幫我回憶回憶，有什麼事情要趕着回去的麼？”
阿遙瞥見那深幽的目光，腦筋一動，朗聲道：
“今日天氣可真好哇，不知長公主殿下這會兒在幹嘛呢？不如公子我們一同造訪下昭陽殿吧？”
蔣瑾曄看向阿遙的眼神裏多了一絲讚賞。
“那便去吧。”
阿遙：“……………”
永壽宮：
王允一臉諂妹，不等景華動手，便先一步將剛倒好的熱茶捧到蕭芸逸面前。
“這個時辰，你說蔣瑾曄來找皇上是有什麼事，還不許你王允在一旁聽着？”
王允眼底顯出一絲恨意。
“都是那個蔣瑾曄，在教唆皇上不要在身邊留人的，這不是離間太后您和皇上母子情分麼？”
他從先皇在時，便在宮中坐到了內務總管的位置，說不上家財萬貫。
但幾年的積累下來，也在京城繁華地段置了幾處家宅，私屯了不少田畝，手上基本不會有缺金少銀的時候。
只因旁的人有些心眼的都會私下給他這位皇上貼身伺候的奴才一些好處。
而蔣瑾曄推行的清算田畝，按官階和平民劃分繳稅量，已讓他家中少了不少私財。
一些私屯的田地也無奈只能報了上去，不但要補交從前的田稅，還要因他有官階額外承擔服役百姓的口糧錢。
這不是從他們這些人的家中散財麼？
哪個官不因他這些推行的政策叫苦不迭？
見蕭芸逸沒說話，王允心中一喜：這是聽進去了。
他便繼續道：“奴才方才趁那蔣瑾曄的近衛上茅房的功夫，貼在門邊上隱約聽到了幾句，貌似是在討論陸將軍的。”
蕭芸逸眸裏閃過不解的光。“陸時遊？”
“還說了什麼南疆戰火，其他的，奴才實在聽不清了。”王允眼裏看似無奈，實則心中樂開了花。
宮裏待了這麼些年，都是人精。
當今皇上少年天子，雖有大才，但終究經驗不足。
有這位蕭太后在後宅作鎮，前堂還有一位李太尉把着。
何愁皇上走錯路？
他作為宮裏的老人，見過的世面可太多了。
其中包括一段少有人知的祕辛。
那便是蕭太后年輕時與李太尉曾有過一段，只是後來因蕭太后進宮，二人才斷了。
但誰人不知李太尉寒門出身，靠自己光耀了門楣後，也至今未娶過正妻。
家中只是擺着幾名侍妾罷了。
王允不能算個徹底的男人。
但他對於男女那些心思，還是相當瞭解的。
蔣瑾曄麼。
少年英才，十五歲名動天下，風頭一時無量。
唯有那雲柔公主的亡夫——楊戎在連破北戎十五城時的風頭能與他媲美。
年輕時，自然是眼高於頂，意氣風發麼。
一心想着做政績，推政策，惹得衆人恭維又眼紅。
可還不是五年前丟了雙腿麼？
與他們這些閹人有有何區別？
王允眼睛一眯，心中生出幾分不屑。
年輕人啊，還是低調點好。
薑還是老的辣。
昭陽殿：
宋婉今日從綠姝那裏聽說蔣瑾曄進宮了，丞相進宮，惹得許多小丫頭都前去圍看。
衆人說蔣瑾曄的皮相骨相都是絕佳，說是神仙般的男子也不為過。
可惜便是廢了一條腿。
“再是廢了雙腿，耀眼便是耀眼，日月之光如何遮得住？”她抿了口茶，心中暗定了月初七再去妙音閣的機會。
宋婉再擡眼時，卻發現眼前一抹玄色的身影。
阿遙推着蔣瑾曄悄無聲息了進來了她宮裏。
宋婉眼底閃過一絲驚慌：方才我說的話，他應該沒聽見吧。
下一刻，她心中也多了分擔心。
如今宮裏都是李彥和蕭芸逸設的眼線，還不知他們要打什麼鬼主意。
剛從陛下養心殿出來，蔣瑾曄便到她這來，未免讓人生疑。
“大人怎麼來了？”宋婉輕瞥了一眼院子裏掃落葉的小桂子，是小福子受傷期間，蕭芸逸調派來伺候她的。
“微臣只是順道經過昭陽殿，想看看，上回給殿下送來的禮物，殿下可還滿意？”
宋婉瞧了眼在她院中月桂樹下趴着正慵懶的糯米，心裏一軟，聲音都軟了幾分。
“糯米很好，多謝大人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