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丞相的話,慕初意擡起了頭看向他。
還沒等她迴應,顧澗面前的碗忽然掉到了地上,發出了清脆的碎裂聲。
瞬間,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吸引了過去。
顧清遠收起方才對慕初意的溫和,不悅的看了眼顧澗,冷聲斥責,“吃個飯碗都能掉,教養都到狗肚子裏了。”
顧澗的視線落在慕初意的臉上,似乎是想要把她看透。
在他看來,慕初意只是在跟他鬧脾氣,才會跟他退婚的。
只要他好好哄,或者晾着她,她就會回頭求他娶她的。
可如今她竟然要跟別人議親。
慕初意是他顧澗的人,怎麼可以跟別人議親?
顧清遠說什麼他不在乎,他只想要看到慕初意拒絕。
他緊張的等待着慕初意搖頭,可卻看到了慕初意緩緩點頭。
慕初意知道她的婚事由不得她自己做主,跟她由不得自己的命一般。
如今夫人還活着,她對相府還有些依戀,林依柔和顧澗他們多少看幾分丞相夫人的面子,不會對她下死手。
他日丞相夫人不在了,她在相府再無人庇護。
到了那時,她便真的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
所以顧清遠雖然是問她了,可卻由不得她不答應。
這件事在顧清遠乾脆同意她退婚,收她為義女的時候,她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後來清荷跟她說的那些,她心裏便有了些許的猜測。
她一直都是被安排,且沒有任何選擇權利的人。
見慕初意點頭,顧澗猛地站了起來,怒聲反對,“我不同意,意兒是我的未婚妻,怎麼可以跟別人議親。”
慕初意是他的,是他的童養媳,是他看着長大的,怎麼可以跟別人議親?
絕對不可以!
“你給我坐下!”
顧清遠對着顧澗冷呵了聲,身上帶着讓人恐懼的壓迫感,“她現在是你的義妹,管好你的那張嘴,不要說這些不該說的。”
平時顧清遠發火,顧澗就會立馬安分下來,可今日他卻做不到安靜,梗着脖子跟顧清遠爭論。
“意兒是你自幼給我許的婚事,是你跟意兒父親定下的,所有人都知道意兒是我的童養媳,這京都誰會要她?你不會是想要把她嫁到外地去吧?還是說你想……”
![]() |
![]() |
![]() |
他越說越激動,對顧清遠該有的尊重都沒有了。
“閉嘴!”
顧清遠站起來,憤怒的甩了他一巴掌,“兒女的婚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能容你糾纏。你與意兒之前確有婚約,可你是如何對意兒的,如今你與意兒已經退了婚,她便有再嫁的權利,難不成你讓她在相府做老姑娘?”
他這話說的似是在慕初意着想,可慕初意卻不敢信。
顧澗沒想到顧清遠會打他。
他怔愣的看着平靜的好似與她無關的慕初意,眼底是濃烈的恐懼。
慕初意似乎真的不想嫁給他,還準備嫁給別人了。
可是……
他忽然看向顧清遠,有些口不擇言道:“可是意兒身子受了寒,府醫說她這輩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而且她還是個啞巴,她都這樣了,除了我還有誰會要她?”
他就這麼當衆把慕初意的痛苦拿出來說,卻忘記了,造成慕初意這樣的人就是他。
顧清遠被他的口不擇言惹惱,怒瞪着他,冷聲道:“她變成這樣,還不是因為你把她扔進了冰冷的池塘,你有什麼臉在這說這些話?”
慕初意垂眸冷漠的聽着鬧劇,心裏冷笑。
倒是極少看到顧清遠這麼疾言厲色。
看起來像是在為她抱不平,可卻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
除了丞相夫人,這相府所有人她都不相信,也不想理會。
還好她不會說話,不用摻和這些事。
這場鬧劇她不想再看下去了,從桌邊站起了身,用手邊的茶水在桌上寫了幾個字,【我去看娘。】
寫下這幾個字後,她規矩的給老夫人行了禮,又給顧清遠行了個禮,便轉身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顧澗有句話說的沒錯。
她不但不能生孩子,還是個啞巴,誰會要她?
雖然她不是多聰明的人,可卻也沒有蠢笨到什麼都想不明白。
顧清遠估計是想要利用她得到些他需要的。
具體是什麼,她暫時還想不明白。
算了,去哪裏都比留在相府要好。
顧清遠就算是要賣了她,也會因着她父親的救命之恩,表面不會做的太難看。
怎麼着,也比嫁給顧澗要強。
三年前慕初意什麼都想不明白,所有事都要據理力爭,證明自己的無辜,想要得到他們的喜愛。
最後不但得不到清白和他們的在意,還落得了那樣的下場。
現如今受了那麼多的苦,她若是還執着於他們的感情,那她這些年的苦難就白受了。
“意兒!”
顧澗喊了聲慕初意,想要追出去,被顧清遠一聲厲喝叫住了,“你給我滾回來!”
在顧澗腳步停頓的時間,慕初意加快腳步,幾乎是小跑着離開的。
這個是非之地,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這些人要是如前幾天那樣不記府裏有她這個人就好了。
她其實不是很能理解丞相當衆說給她議親的原因。
不過她也不在乎就是了。
她的身體還未恢復,小跑了幾步,就覺得有些氣喘,不得不捂着胸口停下來喘口氣。
清荷見狀,扶住了她,把手裏的披風給她披上,扶着她慢慢的往丞相夫人那走去。
慕初意心中有些疑惑,不知道丞相夫人知道不知道顧清遠想把她許給誰。
幾日沒有過來了,剛掀開門簾,刺鼻的藥味就鑽進了鼻間。
慕初意趕緊往裏間看。
看到翠竹正在給夫人喂藥,她快步走了進去,端過翠竹手裏的藥。
她說不了話,只能對着丞相夫人笑了笑,繼續給她喂藥。
“意兒來了,風寒好了嗎?”
丞相夫人的臉色更加的蒼白了,眼下一片烏青,看着便有了油盡燈枯的模樣。
一瞬間,慕初意就淚目了。
可她卻強忍着沒哭,把眼淚憋了回去,對着丞相夫人笑着點頭。
她吹冷調羹的藥,喂到了丞相夫人的脣邊。
丞相夫人喝了藥,伸手慈愛的摸了摸她的頭,溫聲說:“相爺說給你尋了幾門合適的親事,我這邊也給你尋了幾個,等我跟相爺商量後,就給你定下。”
至少在她死前,親眼看着慕初意日後有人照顧着。
她現在身體過於虛弱,多說幾句話就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慕初意趕緊為她順氣,看着她的漆黑眸子裏全是擔憂。
丞相夫人拿着帕子掩脣,停止咳嗽後,就趕緊握緊了帕子,不敢讓慕初意看到上面的血。
手帕上那抹刺眼的紅慕初意還是看到了。
只是她知道丞相夫人的良苦用心,只當做沒有看到,低下頭繼續給她喂藥。
慕初意以為顧清遠訓斥完顧澗,顧澗就會老實了,可卻沒想到她回到挽秋閣的時候,顧澗已經在挽秋閣等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