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上顯現出這簡單的一句話，結尾還有個帶着軟萌氣息的表情符號，彷彿隔着冰冷屏幕也能感受到一股溫柔的關心。
程立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胸腔裏緊繃了整個晚上的那口氣好像鬆了一些。
他的手指劃過屏幕，想要回復些什麼，卻愣是在輸入框裏停了許久，一個字也沒有按下去。
他最終只是退出了聊天界面，將手機隨意擱在桌面，彷彿這能讓他不去胡思亂想。
這小小的一條消息卻像一盞微弱燭火，在他深埋的愧疚與複雜情緒裏點亮了一束光。
林清雅能忍着這樣傷透了心，還願意爲他留一份宵夜，至少說明，她沒有完全將他推遠。他必須抓住這點機會。
再也無心鑽研合同的事，程立起身披上外套，長腿一邁，幾乎是在夜幕下疾步往家趕。
他不知自己到底是爲了她留的那頓宵夜，還是爲了見她一面。
汽車輕駛入住宅區，不遠處的高樓燈火依舊。
他總覺得那片光對他而言是溫暖的，卻也充滿惶恐。
每每回到這扇門前，他心裏總像丟了一節弦。
屋內很安靜，晚餐的香氣卻淡淡縈繞在空氣中。
他躡手躡腳地進了廚房，果然在餐桌旁邊的保溫罩下看見了一份熱騰騰的粥和幾個小菜，撲鼻的食物香氣讓他一時失神。
他輕輕觸了觸碗邊，還帶着些微熱。
程立坐下，端起碗，舀了一勺小米粥送入口中，在微涼的夜風裏，這溫熱的滋味暖到了心窩。
旁邊厚厚的餐巾紙上還工整地寫着一行字：“胃不好要記得養，好好喫飯。”
他的喉頭動了動，心像被什麼東西堵得滿滿的，卻又酸澀。
喫到一半，他聽見了輕微的腳步聲。
他回頭，便見林清雅抱着剛哄睡的兒子程啓明從臥室走出，手裏還搭着孩子那張小被子，顯然還沒來得及整頓自己。
愣了一下後，兩人彼此對視。這是這幾天以來，他們難得的面對面接觸。
“你回來了。”她淡淡地開口，像是早就知道程立會回來一樣。
程立放下碗，喉嚨裏生硬地擠出聲音：“你怎麼還沒睡？”
林清雅輕輕抱緊了懷裏的程啓明，顯得有些猶豫，
“啓明鬧覺，剛剛睡熟。廚房那邊……你喫得怎麼樣？”
程立艱難地點頭：“挺好的……謝謝你。”
再鐵石心腸的人，在面對這樣的柔軟時，也很難不被觸動。
他看着林清雅微微疲倦卻仍牢牢護着兒子的模樣，突然有些生疏地開口：
“清雅，對不起……”
林清雅怔了一下，隨後垂下眼簾，輕聲回道：
“不必說對不起。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照顧自己。”
程立似乎被這句簡單的話砸中，一時間所有的矛盾都匯成了一場無聲的潮水，狠狠灌進他的意識裏。
他甚至不敢再開口，只低垂着眼看那碗粥。
這樣平靜中帶着距離的關心，讓他無比心疼。
程立忽然發現，無論自己多麼想解釋、補償，他都害怕言語破壞了這短暫的平和。
程啓明咿咿呀呀地動了一下，讓兩人短暫的對話中斷。
林清雅低頭哄了哄孩子，又看向程立：
“我把他抱回去睡。你喫完就早點洗洗休息吧。”
程立看着林清雅的背影，她纖瘦的身形在燈光下顯得有些單薄。
他忽然脫出口：“清雅，這幾天我想帶你和啓明出去走走，放下公司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好好陪陪你倆。”
林清雅的動作頓了頓，像是沒料到他會這麼說。她回頭看了他一眼，沒有拒絕，卻也沒有明確答應，只輕聲說：“等有時間再說吧。”
她的話模棱兩可，卻已足夠讓程立起了一絲期待——
她並沒有徹底將他拒之門外，他還有機會。
時間彷彿被凝滯在這一片夜色之中，而誰也沒有察覺，在這溫熱的夜晚，曾經拉開的距離，正被這一點點細碎與尋常，慢慢拉回。
林清雅抱着程啓明回了臥室，輕輕地把他放在嬰兒牀上。
小傢伙睡得正香，小嘴微微嘟起，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林清雅替他掖了掖被角，目光溫柔地在他臉上流連。
她轉身走出房間，輕輕地帶上門。
走到客廳，看見程立還坐在餐桌旁，面前的粥已經見底，碗筷也收拾得整整齊齊。
“喫好了？”她輕聲問。
程立擡頭，目光落在她臉上，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嗯，喫好了。你……也早點休息。”
林清雅點點頭，沒有說話，轉身走向浴室。
溫熱的水流沖刷着她的身體，也沖刷着她紛亂的思緒。
程立今晚的舉動，讓她感到意外，她承認，自己心裏還是在乎他的。
這幾天故作冷漠，其實也是在和自己較勁。
洗完澡出來，林清雅發現程立已經不在客廳了。
她走到客房門口，猶豫了一下，輕輕推開門。
程立正坐在牀上，手裏拿着一本相冊，藉着牀頭昏黃的燈光，一頁一頁地翻看着。
林清雅一眼就認出，那是他們結婚時的相冊。
聽到開門聲，程立擡起頭，看見林清雅站在門口，眼神裏閃過慌亂，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被人當場抓住一樣。
他手忙腳亂地把相冊合上，放在牀頭櫃上。
“我……我睡不着，就隨便看看。”他解釋道，語氣有些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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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雅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房間裏一時安靜下來，只有窗外偶爾傳來的汽車鳴笛聲。
“清雅……”程立終於打破了沉默，“這些天你受委屈了，對不起。”
“我知道。”林清雅打斷他，“我沒生氣。”
程立一愣，隨即鬆了口氣。他看着林清雅，眼神裏充滿了柔情，
“謝謝你，清雅。”
林清雅避開他的目光，走到窗邊，看着外面的夜景，
“我只是……不想讓啓明生活在一個不完整的家庭裏。”
程立走到她身後，輕輕地從背後抱住她，
“我知道，我知道。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對你們，再也不會讓你傷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