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走廊裏,慘白的燈光直直灑落,不帶一絲溫度,將每一處角落照得纖毫畢現。
消毒水那刺鼻的氣味無孔不入,緊緊縈繞在周圍,鑽進鼻腔,刺激着每一根神經,讓人心裏直髮慌。
我和沈澤成肩並肩,像兩尊雕塑般佇立在病房門外,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那扇緊閉的門,彷彿那是通往希望與絕望的唯一通道,只要盯得夠久,就能提前知曉孩子的命運。
沈澤成的眉頭緊緊擰在一起,在慘白燈光的映照下,閃爍着令人揪心的光。
他的雙手在身側微微顫抖,緩緩地從口袋裏掏出那張病危通知書,動作遲緩得彷彿時間都跟着慢了下來。
那薄薄的紙張,此刻卻好似承載着整個世界的重量,壓得他的手臂微微下沉,指尖泛白。他的手哆哆嗦嗦地拿起筆,筆尖在通知書上懸着,遲遲落不下去,好似那落下的不是一筆,而是對孩子命運的最終審判。
他的嘴脣微微開合,聲音帶着難以掩飾的顫抖,近乎呢喃:“這字,我怎麼敢籤啊?一旦簽了,就好像我親手把孩子往絕路上推,我做不到……”
我的內心被矛盾與掙扎徹底填滿,對孩子身世的懷疑,就像一團越纏越緊的亂麻,在心底攪得我不得安寧。
我看着沈澤成,他滿臉寫滿了擔憂,滿眼都是對我的關切,聲音因為疲憊和焦慮而變得沙啞:“別太擔心了,孩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會挺過去的。”
我扯了扯嘴角,試圖擠出一絲笑容,可那笑容比哭還難看:“嗯,我知道,就是這心裏慌得厲害,像有只小鹿在亂撞,怎麼都平靜不下來。”在真相沒弄清楚之前,我實在沒有勇氣和他說出我的懷疑,我怕一旦說出口,現在看似平靜的生活就會被瞬間撕得粉碎,我們都將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就在這時,一個女人的身影匆匆朝我們跑來。她穿着一身洗得發白、款式陳舊的衣服,神情慌張,腳步急促得有些踉蹌,一看就知道是心急如焚趕來的。她跑到我們面前,微微喘着粗氣,胸脯劇烈起伏,說道:“我是孩子的護工,聽說孩子情況不好,我就趕來了。”這麼晚突然出現,實在太可疑了,我心裏頓時警鈴大作。我上前一步,目光如炬,緊緊盯着她的眼睛,追問道:“這麼晚了,醫院裏都靜悄悄的,你怎麼突然跑來了?”她的眼神瞬間閃躲,慌亂地避開我的目光,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我心裏一直惦記着孩子,翻來覆去睡不着,實在放心不下,就趕來看看。”我死死地盯着她的表情,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變化,她眼底對孩子的擔心看起來不像是僞裝的,但我心裏的疑慮非但沒減少,反而愈發濃重,像烏雲般壓得我喘不過氣。
沈澤成也警覺起來,往前跨了一大步,將我稍稍護在身後,滿臉警惕,眼神中透着審視,語氣冰冷得像寒冬的冰霜:“你走吧,這裏不需要你。誰知道你是不是沈明成派來的,安的什麼壞心思。”說着,就伸手要趕她走。我連忙伸手攔住沈澤成,叫住那個女人,把她拉到一旁,儘量讓自己的語氣溫和些,可語氣中還是帶着一絲急切:“只要你願意跟我說實話,我就讓你留在這兒。孩子現在的情況危急,多一個人幫忙照顧也好,我不想有任何隱瞞,你明白嗎?”
那女人抿着嘴,嘴脣都快被她咬出血來,眼神裏閃過一絲慌亂,卻還是嘴硬地說:“我真的就是個護工,每天照顧孩子,對他有感情,沒別的意思。”
我看着她,心裏有些無奈,耐着性子再次勸道:“你別再藏着掖着了,現在孩子的命懸一線,任何一點不起眼的信息都可能是救命稻草。你要是真為孩子好,就把知道的都告訴我。”
她卻依舊拼命搖頭,鐵了心堅持自己的說法。我有些惱火了,提高音量,聲音中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你要是再不說實話,就請你馬上離開,我絕對不能讓身份不明的人留在孩子身邊,他已經經不起任何折騰了。”
她聽了我的話,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淚水奪眶而出,哭得撕心裂肺:“求求你,讓我留下吧,我真的只是放心不下孩子,我沒有惡意。”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她,心中一陣酸澀,那一瞬間,我彷彿從她身上看到了自己作為母親對孩子的那種不顧一切的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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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軟了下來,嘆了口氣,對她說:“好吧,你留下,但你必須老老實實的,要是讓我發現你有任何不對勁,我絕對不會輕饒你。”她連忙點頭,一邊抹着眼淚,一邊不停地說着感謝的話。
在漫長的等待過程中,每一秒都像是被無限拉長,煎熬着我們的神經。
我和沈澤成在走廊裏來回踱步,鞋底與地面摩擦發出單調而沉悶的聲音,在寂靜的走廊裏格外刺耳。
沈澤成的臉上寫滿了疲憊與焦慮,他不停地搓着手,嘴裏還唸唸有詞:“孩子一定要沒事啊,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向你交代,我怎麼對得起咱們這個家。”我看着他,心中滿是心疼,他這段時間為了孩子,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原本精神的面龐也變得憔悴不堪。
終於,醫生從病房裏走了出來,我們像兩只受驚的小鹿,瞬間迎了上去。醫生摘下口罩,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孩子的燒退了,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了。”聽到這句話,我和沈澤成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一直懸在嗓子眼的心,總算落回了肚子裏。那一瞬間,緊繃的神經陡然放鬆,我甚至能感覺到雙腿在微微發軟。
沈澤成本想守在孩子身邊,他看着病牀上的孩子,眼神裏滿是不捨與擔憂,就像一只護崽的老獸,一步都不願離開:“我還是留在這兒吧,看着他我才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