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序倒是也沒說別的,反正是少將軍和月大夫的事情,自己只是提個意見而已。
夜裏的時候,徐府內的所有人都在輾轉難眠。
徐家兄妹如此,徐庚夫婦也是如此。
“夫君是擔心月兒要走?”王氏聽得出來,枕邊人的翻來覆去,“我也擔心,這丫頭此前在外面過得那叫一個什麼日子,一個姑娘家肯定是提心吊膽的,又背上那麼多事,瘦得跟麻桿似的。”
想起自己家珠圓玉潤的閨女,對比陳識月的消瘦,王氏更心疼得不行。
“月兒若是要走,咱也是沒辦法的。”徐庚翻個身,幽然輕嘆一聲,“但是這外頭……她一個姑娘家的,我這當舅舅的如何能放心?瑤兒在天之靈,怕也不得安生。”
王氏點頭,乾脆坐起身來,“要不然咱跟月兒說說,外頭不安全,還是待家裏頭,咱也不是養不起她,何況家中也有醫館藥鋪的,她若是真的想做點什麼,就給她個醫館,讓她承了她外祖父的衣鉢。這丫頭隨了她母親,是個好苗子。”
畢竟,自家那兩個不成器的,委實是不上臺面。
“我也是這樣想的,不過到底如何還得全憑月兒自行定奪,我們能做的只能是託舉,不是拖累。”徐庚到底是男兒,有些事情想得更明白,更懂得大局,“霍家那位瞧着是真心的。”
王氏點點頭,“我自然明白你的道理,可到底是心有不忍,霍公子雖然能護着她,但沒在咱眼皮子底下看護着,哪兒放得了心?大姑娘被拐出去,若是沒個家裏人撐腰,萬一出什麼事,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你說是不是?”
話是這麼說,可……
捨不得啊!
“要不然,咱拖一拖,許是等那霍公子走了,月兒也就歇了心思,到時候顧着經營鋪子什麼的,就不會再想起這檔子事,來日尋一門好親事,就在咱邊上挨着,咱也護得了她。”王氏是怕陳識月,走了她母親徐瑤的老路。
遠嫁,本就是一場豪賭。
山高水長的,待你好便罷了,若是待你不好,便哭都找不到地方哭,等到家裏人知曉,墳頭草都半米高了。
“瑤兒就剩下這麼一條血脈,咱可得看顧好了。”王氏低聲呢喃。
徐庚當然明白,也想看顧好陳識月,可感情的事情,誰能說得清楚?年輕人,總有腦袋一熱,血往腦門衝的時候,攔不住!根本攔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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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的徐瑤,不就是如此嗎?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然後一晚上沒睡覺,就這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光顧着一晚上發愣了,真是比親生的還要發愁。
翌日一早,吃早飯的時候,所有人都頂着烏眼圈。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默契的沒說話,瞧給這一家子給愁的,好像都快要愁死了。
陳識月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心下一轉便明白了他們的意思,可人的緣分都是天註定的,她來永安縣本就是為了查當年的案子,得遇至親純屬機緣巧合。
“大家這是怎麼了?”陳識月深吸一口氣,“瞧着神情都不太好。”
霍青行沉默不語,畢竟這事還真是沒法說。
國公府一案牽連甚廣,陳識月的身份始終是個隱患,若不能讓當年的事情大白於天下,她就得永遠揹着朝廷欽犯的罪名,一輩子都得活在暗處。
“外祖父?舅舅?”陳識月皺了皺眉頭,“你們……還好嗎?”
徐敬嘆氣,“不妨事,就是昨夜沒睡好。”
說着,徐敬看了一眼徐庚。
徐庚也有些無奈,“可能是天氣乍暖,有點不適應,夜裏睡不踏實。”
“是啊,不妨事。”王氏忙找補,“快吃飯吧!”
徐玉瑩和徐玉安對視一眼,兄妹二人都默默坐下吃飯,時不時偷瞄這個,偷看那個,然後吃得那叫一個小心翼翼,謹慎小心。
及至吃過了早飯,衆人都放下了筷子,徐敬才開了口,“月兒,昨天的事情……霍公子可都與你詳說了?”
“嗯!”陳識月點頭,“我知道外祖父和舅舅、舅母都在擔心什麼,無外乎是怕我出門在外,被人欺負或者是遇見危險。”
徐敬垂下眼簾,瞧着甚是不忍。
“月兒,昨晚我與你舅母也思量了半宿,最後還是覺得應該聽你自己的。”徐庚開口,“人生是你自個的,誰也做不了主。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只能是為你們這些小輩兜底,以後的路要怎麼走,還得靠你們自己。”
陳識月起身行禮,“多謝外祖父,多謝舅舅、舅母。”
“這孩子,自家人就不必如此見外,不用這般多禮。”王氏滿臉憐惜的看向陳識月,“你在外頭行走慣了,把你拘在家裏,你也是渾身不自在,那倒不如成全你。你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做,我們不該攔着。”
陳識月點點頭,眼角微紅。
有家人的感覺,真好。
“不管去哪,都給家裏來一封信,報個平安也成。”徐庚叮囑。
陳識月瞧着眼前衆人,眼角溢出淚來,“我一定會的。”
霍青行抿脣,他是個糙漢,這些感性的畫面不適合他在場,可瞧着陳識月這般傷心模樣,他又邁不開步子,實在是想守着她,待在她身邊。
“這個……拿着!”徐敬拿出了一張紙,遞給了陳識月,“若是遇見了難處,可以去找這個人,上面的地址你也認真記下。”
白紙黑字,上面寫着一行地址。
語罷,徐敬又取出了一封信遞給陳識月。有了這封信,便可證明陳識月與徐家的關係,可受到友人照顧。
“白家與我徐傢俬交多年,只要知道你是我徐敬的外孫女,一定會盡全力照顧你們。”徐敬哽咽着叮囑,“你們去了金都,只管去找他們便是。”
陳識月小心翼翼的收起來,“多謝外祖父,我都記住了。”
“我知道,擋不住你們,趁着年輕……是該多出去看看。”徐敬走到了陳識月跟前,瞧着與女兒有些相似的容臉,記憶裏好像有些模糊,卻又在瞬間變得清明。
沒能見到女兒的最後一面,成了徐敬心裏的一個死結,尤其是年紀大了,愈發害怕離別。
“記得時時給家裏來一封家書。”徐敬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開了口,“外祖父年紀大了,不想留遺憾。”
怕走的那天,見不着她,死也比不上眼……
可這話,不能說。
怕給孩子留下心裏壓力,只能略微提個醒。
陳識月當即撲進了徐敬懷裏,“是月兒不孝。”
徐敬幾番哽咽,“好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