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識月忽然意識到,空氣裏瀰漫着的氣味,淡淡的,尋常人根本嗅不到,但她的天賦異稟,對於氣味很是敏銳,所以她能聞到這股子怪異。
進了這銷金窩,人會迷失其中,喪失理智。
難怪……
難怪!
陳識月回頭看了一眼,又觀察了一番周遭,倒是沒有走遠,但也沒找到林序的蹤跡,這小子估計中招了,所以不知道跑到了何處。
她繞了一圈,確定身後沒人盯着,又回到了原地,遠遠的就看到了剛上岸的霍青行。
面具是什麼款式,她全然看不清楚,畢竟隔着一段距離。
但是,她一眼就能認出他的身形。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有時候不只是看臉,聞氣息,看身形,言行舉止,各方面加在一起,便會形成一個熟悉到不能熟悉的一眼認定。
霍青行亦是如此,戴上面具的那一刻,掃一眼人羣便定格在陳識月的身上,隔着人海,隔着面具,他都能認出她來。
緩步上岸,霍青行走到了陳識月身側,二人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只是極為默契的走到了一旁。
人來人往,每個人都像是失了神志,於夢中迷離恍惚,一個兩個都恣意揮霍,哪兒有空管旁人怎樣?而這裏堅守的守衛,只是守住了進出路,以防有人作死逃離,又或者是壞了這裏的規矩。
在這裏,你只要有銀子,做什麼都可以。
當然,不能尋釁滋事,不能打架鬥毆,只要快活,拼命的快活……
“沒看到林序。”陳識月開口。
霍青行斂眸,“有點怪怪的。”
“這空氣裏有一股怪味,應該是有迷惑神志之用,但此處寬敞,香味沒辦法一直維繫,若是遠離人羣,風一吹就醒了。”陳識月低聲解釋,環顧四周,“這地方看上去很大。”
這個時候,霍青行便不得不感謝,自己一直以來的謹慎。
上岸的時候,他就屏氣凝神,所以沒怎麼吸入這樣的怪味,徑直走到了陳識月的身邊,要不然的話,估計也得跟林序一般,不知走到了何處?
“等等他們吧!”陳識月開口。
霍青行頷首。
從這裏出去的人,多多少少會神志不清,應該就是這個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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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岸的人,一個個被領了過來。
陳識月和霍青行輪流着去領人,所幸這裏人來人往的,每個人都神志不清,忙着樂呵,沒功夫去立在身邊的人在做什麼。
“林公子呢?”掌櫃不解,“不會是走丟了吧?”
霍青行倒是不怎麼擔心,“這小子滑得跟泥鰍一樣,不管在哪都能活。”
陳識月不是說了嗎?
這地方空間大,即便是迷香也沒辦法瀰漫周遭,風一吹就散,只要有足夠的時間,林序就一定會清醒過來,那小子一旦清醒,就會知道該做什麼。
屍山血海裏走出來的人,從來不是無腦之輩。
莽夫活不出戰場,蠢貨贏不了勁敵。
“現在呢?”陳識月問,“我們該去往何處?”
掌櫃深吸一口氣,“大家相互牽扯羈絆,沿着水邊走,這樣能一直保持清醒,你們去找你們想找的,我去找林公子。這地方太大了,若是一羣人在一起,怕是一兩天都搜不完,還是分開為好,反正什麼時候想離開了,你們只管去找守衛,他們會隨時安排船只把人送出去。”
進來的時候是擡棺,但是出去就容易多了,眼睛上蒙着黑布就把人送走了,因為人走的時候會被塞上一枚藥丸,到時候一覺睡醒就在外面了。
至於怎麼出去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好!”
這地方掌櫃比較熟悉,他來找林序自然是最好不過的。
有霍青行在,陳識月也安全。
有勇有謀。
陳識月跟着霍青行沿着暗河邊走,這邊的白霧早已散得七七八八,大致能看清楚,這條暗河不小,且暗涌、漩渦不少,可見流速很快,當遠離這等危險。
“若是發現我不對勁,你莫要手軟。”霍青行低語。
陳識月與他比肩而行,“你放心,我不會。”
霍青行:無情。
一條主路往前,陳識月環顧四周,只瞧着越往裏走,越是燈火璀璨,竟有亭臺樓閣逐一顯現,花樓林裏,或倚巖而建,或本身就是洞窟,有天然形成的,也有後天開鑿。
要弄出這麼大一個地下城,非尋常人力物力可以支撐,且需要上面罩着,否則遲早會成為朝廷的眼中釘肉中刺。
有俏麗的女子依在欄杆處,衝着底下的人羣揮動着顏色鮮亮的絹帕,笑靨如花,伴隨着那些絲竹管絃之音,只叫人心猿意馬,心神盪漾。
“難怪叫銷金窩,進了這地方,金銀財帛都已經不足以揮霍,恨不能把命都丟在此處。”陳識月由衷感慨,“溫柔鄉,英雄冢。”
霍青行想着,“大肆斂財,不知所謂何用?不能利國利民,只能是招兵買馬,謀逆造反。”
聞言,陳識月掩在面具下的眼眸,微微露出錯愕之色。
謀逆?
造反?
“難道不是嗎?”霍青行環顧四周,“你若是有這潑天的財富,所想第一件事是什麼?”
陳識月脫口而出,“開醫館。”
霍青行在原地站了站,“所以啊!”
區別不就出來了嗎?
每個人的夢想不同,既是敢冒這麼大的風險,肯定不是為了開醫館,也不是為了劫富濟貧,所以這裏面究竟有怎樣的腌臢勾當,用腳指頭想想都清楚。
“你說,誰會知道上柳居士呢?”陳識月低聲呢喃。
這麼大的地方,他們走了好一會,都還沒看到邊兒,道路十八彎,處處可見巡邏的戴着鬼面的護衛,處處可見迷失其中的客人,就是沒看到領頭的。
這些都是小嘍囉,跟着也沒什麼用。
又不能直接問……
“走!”霍青行牽着她的手,沒入了人羣之中。
陳識月心中一緊,他這是發現了什麼?
霍青行走得飛快,似乎是跟上了什麼,緊接着一個拐彎,拐進了一個彎道。
突如其來的寒意,驚得陳識月冷不丁打了個寒顫,緊接着便瞧見了一個身影,此人走得很快,是以霍青行帶着她亦帶着幾分小跑。
驀地,霍青行停下。
下一刻,他冷不丁將她圈入懷中,將她裹在懷中縮在了陰暗的角落裏。
冷風掠過,吹不散他懷中的暖。
冷熱交替,讓陳識月驟然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但她不敢動彈,只小心翼翼的僵在他懷中,聽得有腳步緩緩靠近,然後停了下來。
這是……被發現了?
她擡頭,只瞧見他繃緊的下顎線,這是危險的信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