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莊裏的狀況,被霍青行摸了個底掉,回來的時候陳識月還在安睡,便稍稍鬆了口氣,轉頭看了林序一眼,“眯一會吧!”
“是!”林序頷首。
少將軍回來了,他們自然可以放心。
如今有一日的時間可以休息,倒是沒什麼太大的問題,且等着今晚天黑再說。
霍青行坐在陳識月身邊,瞧着她蜷在那裏睡得不踏實,大手一撈,便將她撈進了懷裏。
羽睫駭然揚起,陳識月猛地驚醒,卻在看到眼前人便是霍青行時,不帶任何猶豫的閉上眼,若是別人,許是已經出手,但若是霍青行……
若是霍青行,便可安然入睡。
是他,就心安。
霍青行為她掖了掖外衣,讓她能枕在自己懷中安睡,不瞬便聽得她均勻的呼吸聲,可見是重新睡了過去。
越看越歡喜的結果,便是低頭在她眉心輕輕落吻。
瞧着二人這般模樣,掌櫃的愣了愣,偏頭看向一旁司空見慣的林序,恍惚間好似明白了什麼,想來同住客棧一間房的少男少女,自然是有些情愫的。
陳識月睡得很沉,呼吸綿長而均勻,霍青行就目不轉睛的盯着她,眸色逐漸柔和起來,輕輕的擁着她閉上眼小憩。
有他護着,她隨時可以安睡。
這一覺睡醒,天色昏暗。
陳識月睜開眼的時候,人還有些懵,伸個懶腰便對上了霍青行的目不轉睛。
四目相對,四下靜謐。
下一刻,陳識月慌忙別開視線,面頰微紅。
“醒了?還是想繼續睡?”霍青行問。
陳識月回過神來,“醒了,不睡了。”
“好!”霍青行扶着她起身,“活動活動筋骨,吃點喝點,等到天再黑點,那就可以出發了,你不要緊張,棺材裏都被我做了手腳,即便封棺都不會出事,有足夠的出氣孔。若有什麼不對,你只管發出異樣的動靜便是。”
陳識月看向他,“你……做了手腳。”
“是!”霍青行承認,“棺材的空間太小了,若是他們忽然察覺異常,封閉了棺材,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自然要早做防備。”
命運還是要交到自己手裏才是!
“嗯!”陳識月點頭。
天黑了,該動手了。
義莊連同周遭,再度黑沉下來。
霍青行看了一眼身側的陳識月,仔細為她攏發,“別擔心,林序在前,我為你殿後。”
掌櫃:我就是個陪跑的唄!
夜沉沉。
風呼嘯。
一口棺木四人擡,一人領着黃泉路。
幽冥苦楚無人笑,搖曳隨風不歸魂。
白幡隨風,此生隨緣。
黃土之下,紅粉骷髏。
棺材被擡起來的時候,幽閉感襲來,雖然平穩而行,但透過縫隙滲進來的風,卻能讓人汗毛直立,不敢大意。
腦袋被黑布套住,不知東南西北,難辨是人是鬼。
陳識月渾身發冷,但很清楚這是必然,想要進銷金窩,就得過這一關,不過……她相信霍青行,不管發生何事,她若喚他……他必定會來。
棺材落地,身子抖了抖。
“砰”的一聲響,耳畔傳來呼喊聲。
陳識月陡然繃緊了神經,下意識的握緊了袖中手。
“塵歸塵,土歸土,忘憂河前皆止步。”
腦袋上的黑布袋被摘下來,光亮乍現的時候,陳識月下意識的別開頭,以袖子遮掩眸子,須臾才緩過神來,終是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
暗河涌動,碧波浩渺。
別說,還真的有種忘川河的感覺,河面上水霧氤氳,在搖曳的燈籠微光之下,隱隱有種詭異的氛圍,十米開外看不清楚人臉,百米開外人畜不分,只聞其聲。
一回頭,自己方才躺過的棺材已經被人挪走了,不知道是送到了何處,只瞧着塞進了一道石門內。
石門關閉,再無棺材痕跡。
陳識月有點心慌,沒見着林序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已經被送過了河?
擡眼,瞧着有船伕從白霧裏划船而出,最後停靠在岸邊。
“公子,上船吧!”方才喊號的船伕開口。
陳識月不敢猶豫,怕被人瞧出端倪,當即上了船。
一葉小舟,一個船伕一盞燈。
船頭昏黃,燈火搖曳。
船行河面上,周遭白霧繚繞,陳識月一顆心七上八下,一時間還真是不知道前路在何處?坐在船上身形搖晃,因着神情緊繃的緣故,導致她這會有些暈乎乎的,五內翻滾得難受。
這怕是……暈船了吧?
陳識月回頭看了一眼,但沒瞧見霍青行他們,大概這江面上來回就兩個船伕?
一個船伕走,要等到另一個回來,才能繼續行船。
“這位公子來銷金窩,是打算快活快活?”船伕忽然開口。
陳識月平復心緒,“既是銷金窩,自然是逍遙快活的。一分金,兩分銀,三個銅板也敢來。”
“公子坐好了,轉彎風急,浪打船頭容易晃。”船伕高喊一聲,似乎是在對暗號。
陳識月心頭一緊,還好掌櫃之前都交代過了,抓緊了船舷。
不多時,果真船行轉彎。
陳識月還真的險些被甩出去,浪急打頭,一個轉彎就險些被掀翻,其後她便聞到了一股子汗臭味,夾雜在白霧之中,可見有人藏匿在暗處,隨時留意着船只。
果然如掌櫃所言,一關接着一關啊!
過了轉彎之後,船的速度便慢了下來,其後她便看到了一道門慢慢打開。
黑洞洞的,像是要吃人。
“公子坐穩了,咱這是快要到了!”船伕提醒。
陳識月沒吱聲,愈發抓緊了船舷,下一刻便沒入了黑暗中,周遭昏暗無光,巖壁合着水汽寒涼,透着一股子陰冷森寒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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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氣親入,令人汗毛直立。
陳識月默默數着心跳,大氣不敢出,所幸還有一盞船頭燈。
終於,船伕不再搖櫓。
光亮重新出現在前方,陳識月的一顆心總算落回了肚子裏。
船,停下。
嘈雜之音率先入耳。
銷金窩不愧是銷金窩,這簡直是個地下城。
肉眼可見的,花燈滿目。
岸邊等候的守衛帶着鬼面具,在陳識月上岸之後,守衛便遞給她一個鬼面具。
“戴上。”
燈火輝煌之中,人羣穿梭,每個人的臉上都戴着鬼面具,叫人難辨身份。
陳識月徐徐戴上了面具,緩步朝內走去,只覺得眼前燈火晃眼,果然不負銷金窩之名,風中夾雜着歡笑之音,靡靡之音,絲竹管絃之音……
誤入繁華不知深處,放眼所見皆是昏黃。
陳識月站在人羣中,心中感慨萬千,難怪那麼多人想要進來,一進來……身上的銀子不花完,怕是都捨不得出去了吧?
冷風一吹,她猛地打個寒顫清醒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