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中隱含的脆弱和倔強如擊鐘石,重重地敲在程立的心上。
他皺起眉頭,手指猛地捏緊了沙發扶手。
卻在下一刻,看見林清雅開門離去,留下一陣涼風和久久不散的雨味。
整個大雨滂沱的夜晚,程立沒再閤眼。
他一邊看着窗外,一邊翻來覆去想着她離去時的那番話。
他確實有責任,卻也怕自己失去了愛。
愛這個家,愛他的清雅,爲什麼自己連證明都顯得如此艱難?
清晨,雨停了,陽光灑在溼漉漉的地面上閃閃發亮。
林清雅的手機仍舊落在茶几上,她卻還沒有回家。
程立坐在沙發上,從未感到過如此鮮明的危機感。
他下意識站起來找出外套,當手伸向門把手時,卻聽見臥室傳來“哇哇”的嬰兒啼哭聲。
他的步子頓住了,嘴角微微下沉。
程愛雅和程啓明還在房間裏。
程立轉過身,邁着隱隱有些躁動的步伐走向臥室。
他必須想出一個解救這個婚姻的辦法。
客廳的空氣冷得彷彿能凝結,窗外的雨已經停了,但林清雅還沒有回來。
程立站在嬰兒的哭聲前,胸腔裏滿是無奈與沉重的嘆息。
他走進臥室,小心翼翼地抱起哭個不停的程愛雅,旋即看見小程啓明也坐在牀的另一邊眨着惺忪的眼睛,迷茫得不知所措。
“乖乖,別哭了。”
程立用一只手輕拍着女兒的背,但不管他怎麼哄,哭聲卻愈發嘹亮。
愛雅的臉皺成了一團,小小的拳頭揮舞在空中,幾乎要撕裂程立脆弱的神經。
“林清雅,你早不回來,這兩個孩子怎麼辦!”
這本是他心裏默唸的一句話,卻在壓抑之下脫口而出。
程啓明小手扯了扯他的褲腿,奶聲奶氣地問:
“爸爸,媽媽去哪兒了?她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小孩單純的疑問像一記悶錘,讓程立呼吸一滯。
他蹲下身,揉了揉兒子亂糟糟的頭髮,
“怎麼會呢?你媽只是……想出去看看風景,沒事的。”
這一席話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他甚至都不太確認這個解釋是否可信。
明明是他讓林清雅肩負了太多的責任,而在她最需要依靠的時候,他卻總用沉默去迴應。
可他也是一個凡俗之人啊,埋首於公司和家事中喘不過氣,他已經盡他所知的方式付出,只是這種付出爲何總能引發清雅的質問?
“爸爸,愛雅的奶瓶在哪裏?”程啓明忽然問,打斷了程立的思緒。
他愣了愣才意識到,女兒剛哭得不止是因爲情緒,而是可能餓了。
他有些手忙腳亂地翻出奶粉和水壺,開始生澀地衝泡起來,期間弄灑了半桌水,還差點抓錯了孩子的奶嘴口。
等到總算哄好了女兒,程啓明又困頓地重新靠上枕頭,程立才終於得以喘息片刻。
他微微昂頭靠在沙發後背上,神情疲憊,目光渙散地盯着天花板。
這是他第一次需要完全獨自面對兩個小孩,大雨後的清晨,分明也該明亮起來的晨光,卻依舊像蒙了一層灰。
“清雅哪裏去了?”
程立側頭看了一眼茶几上她落下的手機,屏幕早已暗了下去,電量已經耗盡。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起身拿起手機,按了兩下開關鍵,卻沒能點亮屏幕。
他從抽屜裏找出充電器,連上電之後大約等了一分鐘,手機才緩緩啓動。
屏幕剛解鎖,程立眼神剎那一緊。手機界面停留在一條未發出的短信上:
“媽,我實在撐得力不從心。阿立他……他大概早就沒愛我了吧……”
這短短一句話像球墜重水,猛然打在他的胃口。
他的指尖僵在屏幕上,心頭驟然發緊,彷彿有人狠狠地攥住了他的胸膛。
他甚至不敢再讀下去,生怕再看到更刺目的事實。
她竟然打算告訴林母這些事情?她該有多難過,纔會絕望到這種地步?
程立深吸了一口氣,按住自己發顫的心跳,點開了短信的下一條。
他本以爲內容不會比上一條更糟糕了,卻發現,這條已經發送出去,而除此之外,手機的通話記錄裏,昨晚有一通撥出去的未接電話。
顯示號碼赫然是林清雅的表姐——
那個過去在一次家庭聚會上冷言冷語譏諷過他的女人。
他的腦海瞬間升騰起一種隱隱的不安,冷汗從脊椎緩緩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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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雅不會是去了她表姐那邊吧?
這個曾要求林清雅和他分開的親戚,會不會趁機再添一把火?
兩人之間本已緊繃的關係若因此更添波折……
他迅速將手機鎖屏,眼眸深深地皺起。
若是這樣,他不能在家裏乾坐着。
清晨的雲霧還未散開,一陣涼風從未合緊的窗戶縫隙吹了進來,他感覺到一種刻骨的蕭索。
程立俯下身輕輕拉好被子蓋住孩子們的小身子後,拿起外套直接走向門口。
他無法再等待了,哪怕是衝動,也得立刻找到她。
他知道,若這次放任她一個人離開,他們之間的裂縫恐怕很難再修復。
可纔剛打開門,林清雅熟悉的身影卻意外出現在門外。
她站在晨光中,臉色冷清,但眼眶依然微微發紅,顯然剛經歷過哭泣。
衣服的肩頭沾着一些昨夜未完全散去的溼氣,鞋子上的泥痕說明她走過了一段不短的路程。
兩人四目相對,空氣中充斥着一種難以描述的張力。
仍站在門裏的程立想邁步,卻像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攔住,只能僵硬地張開嘴,
“清雅……”
然而林清雅並沒有看他,而是面無表情地看了眼室內,似乎是在確認孩子們是否安穩,
“別叫我,程立。”她的聲音很輕,卻帶着一種壓不住的情緒,
“我只是回來取點東西。”
程立一聽這話,心猛地吊了起來。
“清雅,我們需要談談,心平氣和的談。”
他上前一步,試圖用手觸碰她的手臂,語氣小心翼翼。
林清雅側頭避開,語氣更冷,
“離開我的生命至少是一種解脫,這是我認真想了整晚才得出的結論,程立,你讓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