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把程立釘在原地，手指在半空麻木地停住。
他張了張嘴，心裏翻涌的千言萬語卻卡在喉嚨裏，發不出任何聲音。
林清雅沒有再看他一眼。她邁進屋子，徑直走向臥室準備拉開一個抽屜。
程立的心彷彿落進了寒冰裏，他明白自己若此刻再不挽回，可能就真的失去她了。
程立腦中的思緒緊攥，渴望噴涌出改變她下句話。
“清雅，你昨晚上去哪兒了？”
程立終於忍不住問，聲音低沉，夾雜着細微的疲憊和愧疚。
他看着林清雅拿出幾個常用的母嬰用品塞進袋子裏，手上動作迅速而冷漠，像是在進行一場早被規劃好的告別儀式。
林清雅的手頓了頓，擡眼看向程立，眼神平靜得刺人，又像是藏了深不可測的波瀾。
她只冷冷回了一個字：“走。”
“走？”程立眉頭一下子擰緊，
“你是說真的要離開？”他的聲音微微擡高了些，尾音卻有些發抖，
“清雅，不管怎麼說，我們不能這樣草率地結束，這不僅是我們兩個人的事，還有啓明和愛雅……”
“你以爲我沒爲孩子們考慮嗎？”林清雅驟然提高了音量，她的冷峻終於被情緒擊穿，
“程立，我已經受夠了，我真的覺得自己快被壓垮了！你整日忙着工作，孩子沒日沒夜地哭，而我是個母親沒錯，但我什麼時候成了一個沒有七情六欲的機器？我憑什麼什麼苦都要一個人吞下？”
她的聲音哽咽起來，但她逼迫自己止住了眼淚，用力吸了口氣，
“而你呢？冷着一張臉，做什麼都像在完成任務，你連看我的眼神都只是疲倦和敷衍。”
“不是的，清雅，我是真的在努力……”程立的嗓音因爲她的指控急促又顫抖。
他邁前一步，伸出手，但林清雅的身體立刻繃緊了，她像根觸電的弦驟然後退，讓程立的手停滯在半空，看起來無比尷尬又可悲。
“努力？你以爲努力就夠了嗎？”林清雅揚起諷刺的笑，
“你的那些‘努力’，全是我一個人撐着的後果！程立，你看不出來嗎？從頭到尾，你根本沒把我的情緒當回事。”
她猛然低頭，抓住了袋子的拉鍊用力一拉，那個細微的聲音像是把房間裏的冷空氣割破，
“但是沒關係，反正從現在開始，我也不想再給你這個負擔了。”
程立的心臟猛然一沉。他的理智試圖逼迫自己冷靜，可事實如同一把刀尖在他的理智底線上遊走。
連續的疲勞和衝突讓他頭痛欲裂，但此刻，他更怕的是徹底失去面前這個女人
——因爲不管清雅多麼尖銳的語言刺着他，他都清楚她在他生命中的重量。
“清雅，你別這樣，我知道我有很多做得不夠好的地方，可這些問題是可以解決的，我們可以找辦法……”
程立緊咬牙關，伸手想要按住她收拾袋子的手，但林清雅那種決絕的氣場卻幾乎讓他的動作僵在了空中。
“程立，真可笑，你覺得這種話我沒有聽過嗎？每次都是這樣，一出事你就說改，可結果呢，有什麼改過的？能改的就只有我，只有我逼着自己適應你、遷就你、承擔你所有的冷淡和疏離！到頭來，你只覺得自己那麼‘努力’，還有理站在這裏跟我講處理方案！”
她猛地甩開程立向前的一點點觸碰，低頭扯上拉鍊。
“如果我真的完全冷淡，那昨晚上抱着哭了一晚上的愛雅的時候呢？”
程立忽然脫口而出，語氣中浮着一絲壓抑不住的情緒，
“啓明甚至都在問‘媽媽是不是不要他們了’，清雅，你真忍心看到這一切？”
林清雅的動作忽然停住。
她筆直站在臥室的中央，甚至沒有轉身。
而她手中拽着的衣袋低垂下來，她的側臉僵住，那些字眼像一根重錘緩緩砸向她腦海剛築好的壁壘。
“程立，你別拿孩子來壓我。”
她像是咬着牙吐出這一句，那聲音有些微微發顫，尾音沙啞，像是快要失控的情緒在最後一刻被死死壓住了，
“沒錯，我是他們的母親，但別忘了，我也是個活生生的人。我能忍這麼久，不是因爲我不累，而是因爲我還愚蠢地期待過你。”
程立聽得出了她每一個字都帶着濃重的疲憊。
他忍不住將視線落到她的背影上，卻發現這個背影開始變得陌生而遙遠。
“清雅，”他咬緊牙根，伸手想試圖拽住什麼，“你告訴我，要怎麼樣你才相信，我還在乎你，還在乎這個家……”
林清雅忽然緩緩轉過身來，她的眼眶依舊有些泛紅，但那些埋藏在溼潤後的寒冷目光，卻讓程立的心狠狠抽緊。
“程立，要是真的在乎，就不是這種結果了。如果我不回來，你難道永遠都只會靠衝動來找我？永遠只會用一次又一次的‘談談’來搪塞問題？問題到底在哪，其實你比誰都清楚不是麼？”
她將袋子扔在地上，像是終於用盡最後一絲力氣。
“我只是太累了，”
她雙手捂住了臉，聲音低到快要聽不見，
“我回來的確是爲了取東西，但我沒想到，看着你這樣挽留我的樣子，心裏比徹底沒希望更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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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立心頭一陣激烈的抽痛。
他的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只能站在原地，看着林清雅帶着傾瀉出來的疲憊陰影，逐步又轉身準備跨出房間。
“別走。”他突然急促地開口，眼神挾裹着不安，幾乎衝動到手想去拽住她。
然而就在林清雅手握門把的瞬間，她忽然頓住了腳步。
“程立，我真的……”她閉了閉眼，彷彿在強迫自己做出什麼決定，
“沒力氣了，別再逼我了。”
她話音未落，門外忽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緊接着響起一個女人略顯尖銳的嗓音。
“清雅？是我，你家裏是不是又出什麼事了？”
程立的臉色一瞬間沉了下去——那聲音，赫然屬於林清雅的堂姐！
“清雅？是我，快開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