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
葉空青不知道入宮說了什麼，皇帝準允他暫留京都，也沒追究他擅離軍營的大罪。
葉澤遠詳細稟明青玉刺殺案，新帝果然宅心仁厚，不僅沒有降罪，還賞了不少東西給將軍府，算是對未來皇后的安撫。
一得到消息，滄月立刻回稟葉零榆，“……陛下說是安撫您，卻恩許洛氏居府養傷，待傷好後再讓遷居別院。葉空青是奉命留下侍奉母親，名正言順。”
“小姐說得沒錯，他們處心積慮留下來，必然要伺機報復。”她眉頭始終緊皺，“如今我們要怎麼辦？”
“陛下既給了母親恩許，自然是相信她的清白。”葉零榆取出一瓶御藥，“宮裏賜的療傷藥，你送去東正院，以表我對母親的一片孝心。”
“……是。”滄月不明所以，但奉命行事是影衛的本能。
“動靜輕些。”葉零榆溫柔叮囑，意味深長，“母親正難受，別驚着她……”
滄月眉眼一動，似是明白了什麼。
東正院。
洛氏傷得臉色慘白，氣息微弱地趴在牀上，上藥的過程緩慢又折磨，疼得她恨不能昏死過去。
每疼一分，恨意就更深一點。
看到母親這般備受折磨，葉空青只恨不能立刻拎刀砍了葉零榆的腦袋，否則難消他心頭之恨。
“母親，您就是對葉零榆太過縱容寵愛，才慣出了一匹恩將仇報的白眼狼。”他攥着劍柄的手都冒了青筋，“我今日必須教訓她……”
“不要衝動。”洛氏含淚攔下他，稍微一動又疼的面色扭曲，倒吸一口冷氣，“她到底是我的親生女兒，也是你親妹妹，如今又得陛下和太上皇看重，你不要跟她起衝突。”
“母親！”葉空青看她這樣委曲求全，對葉零榆更加不滿意，“您拿她當親生女兒，她可曾敬您是生母？”
“近來府中發生的事，兒子都聽說了！婚期越近，葉零榆似乎就越膨脹，最近府裏的樁樁件件都跟她脫不了干係——夜宴盜匪，刺客夜闖落葵院，九王爺誤闖東廂房，青玉刺殺……”
“每一次她都能安然無恙地抽身而退，最後受傷的都是母親！葉百薇自作自受也就罷了，母親可從沒對不起她，卻爲這些破事背了黑鍋……”
洛氏故作震驚：“阿榆不會這樣……”
作爲佈局者，她從前確實沒想過這些事都可能是葉零榆刻意爲之。
每次剛懷疑那丫頭有問題，很快又會因爲她的乖巧愚孝而打消疑慮，只當那些都是巧合。
直到這一次輸的一敗塗地，她才恍惚意識到：葉零榆一直在扮豬喫老虎，暗中跟自己作對。
“知人知面不知心，葉零榆裝得乖巧柔順，咱們都被她騙了！”葉空青忽然捏緊了她的手，低聲道：“母親，不能再縱容她這般作威作福了。”
“你想幹什麼？”洛氏抽出手，“不可以傷害你妹妹。”
“母親放心吧，我只是要拔了她的爪牙，讓她認清自己的處境。”葉空青目光一轉，低聲道，“我找到蘭兒了！她如今在……”
洛氏附耳一聽，又驚又喜：“真的嗎？蘭兒果然沒讓我失望，她那樣完美，走到哪裏都會發光發熱的。”
頓了頓，她忽而一急，不顧疼痛坐起身：“可是，蘭兒畢竟是女子之身，這般行事，一旦暴露豈不是……”
“母親莫急！我已經傳信雲鶴道人……”葉空青低語幾句，眸色充滿算計，“有他出馬，必能斷了葉零榆的封后之路，還能讓蘭兒榮耀加身，無憂歸京。”
頓了頓，他不動聲色地緊了緊指尖，心頭涌出幾分掙扎，眼底似有暗色一閃而過。
只是眼前劃過少女明妹的笑顏，男人似是認命一般低了眉眼，“畢竟，陛下和蘭兒兩情相悅……只要沒了葉零榆這個絆腳石，蘭兒必然前路璀璨。”
洛氏紅了眼睛：“我捨不得蘭兒，可也不想委屈了阿榆。更何況，你父親……”
“父親只是要將軍府出一個皇后，換取滿門榮耀。比起鄉野出身的葉零榆，他原本就更喜歡完美奪目的蘭兒，不是嗎？”
兩相對比，葉空青對葉零榆的不屑幾乎溢於言表，“只要母親願意配合，我一定讓葉零榆跪在您面前痛哭懺悔，以報今日之辱。”
“什麼辱不辱的？無論如何，阿榆都是我是拼了半條命生下的孩子！”洛氏閉了閉眼睛，“只是沒想到，她會變成如今這般居心叵測，滿腹心機……一旦入宮，這些估計會害了她，害了將軍府！”
她似乎掙扎許久，才握住兒子的手，“爲了阿榆，也爲了阿蘭，我可以配合你！但是，絕不能傷及阿榆性命。”
“那是自然，畢竟兄妹一場。”葉空青面上順從，心下冷笑：死，太便宜那村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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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夜漸深，月色如水，輕輕灑落落葵院。
碧水悠悠，倒映着皎潔的月輪，波光粼粼，宛如一塊鑲嵌着明珠的碧玉；叢叢翠綠的竹林輕輕環繞，微風拂過，竹葉沙沙作響，彷彿在低語着古老而神祕的故事。
“小姐，不出你所料——葉空青要聯合雲鶴道人對小姐出手，只是……”滄月蹙眉，“葉空青畢竟是武將，奴婢沒法靠太近，是以沒聽到他們要具體如何行事。”
但是，閒雲觀是大陵朝最富盛名的道觀，雖然不如法華寺那般直接榮冠‘皇家佛寺’的美名，在民間卻聲望極高。
佛主修緣，道主驅邪。
二者各司其職，受衆也不一樣。
那位雲鶴道人更是近年來聲名鵲起的‘半仙’，據說道術精深，擅長驅邪化劫。百姓們對他崇拜有加，多請他消災解厄。
“雲鶴道人嚒？”
雕花木窗半掩，透出柔和的燭光，映照在窗櫺上，剪出一幅幅精緻的圖案，襯得少女身形愈發纖細單薄。
“藥可送到了？”葉零榆靜坐於銅鏡前，指着胭筆輕輕往手腕上點紅痕，看着像是什麼咬了。
滄月怔住。
小姐大半夜不睡覺，往胳膊上點胭脂做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