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點得認真,眉如遠山含煙,眼若秋水盈盈,宛如畫中仙子,靜謐而優雅,看不出什麼端倪。
“洛氏收了藥,被葉空青扔了。”看她形容淡定,滄月怔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洛氏母子幾次三番對她痛下殺手,這點密謀對她該是‘小場面’了吧?
此刻她表現得越是平靜,就越是讓人莫名心疼。
“扔了好。”葉零榆輕捋髮尾,忽而起身,“走,去東正院。”
滄月愣了一下。
東正院?
吵架嗎?
想到她手上的紅點……
半夜三更,小姐到底意欲何爲?
葉零榆自然不是來東正院尋洛氏吵架,而是讓小廚房做了夜宵,親自送往葉澤遠的書房。
![]() |
![]() |
“阿榆?這麼晚,你怎麼來了?”近來忙於處理後宅瑣事,難免耽於公務,他此刻還在挑燈夜戰,眉頭始終嚴肅緊鎖。
“女兒不孝,讓父親操心了。”葉零榆將夜宵雙手奉上,說明來意,“我想親自照顧母親,以免母女間因爲誤會有了心結。但是大哥他……”
“葉空青欺負你了?”葉澤遠皺眉。
見葉零榆委屈不言,便問了滄月一番。
一問更氣:“混小子!那可是御藥,他也敢亂撒氣。”
洛氏的糊塗賬雖然就此了結,但葉澤遠心裏有數,故而留了人在東正院養傷,卻始終沒有親自去看一眼。
江州千里之遙,若非有人通風報信,這蠢小子也不會冒着欺君之罪貿然回京來攪入這一趟渾水。
後宅鬥爭,本該是女子的戰場,最忌諱將男子牽扯進來,尤其葉空青的前途更是關係着將軍府的未來。
洛氏這一舉動,算是消耗了他最後的耐心和憐惜!
不過……
“阿榆,你真的不怪你母親,也沒有半點疑心?”他神情未明,不自覺蹙了眉。
事情鬧到這一步,雖然他也想息事寧人,但葉零榆若此時還蠢到無知無覺,那以後即便入了宮,也抵擋不了三宮六院的陰謀詭計。
“父親!”葉零榆突然跪下,紅着眼說,“若說半點懷疑沒有,那阿榆就愧對父親近一年的諄諄教誨。只是,身爲人女,我不能懷疑也不會怪罪母親。”
頓了頓,她擡眸,將眼底的委屈隱忍暴露於人前:“更何況,我相信陛下和父親,願意遵從你們的一切決定。”
“……傻孩子!”饒是葉澤遠再鐵石心腸,看到她這般委屈齊全,仁孝乖順,心裏也忍不住軟了些,“起來吧!”
他親自將人扶起來,邀她一起用夜宵,席間罕有的關心,字裏行間卻還是要她顧全大局,不要對外亂說。
洛氏遷居,對外只說是抱病將養,以便保護將軍府聲譽。
“是。”葉零榆面上乖順應答,暗中冷笑:這一套說辭,和她重生夜失身後的忽悠之詞一模一樣。
“阿榆素來乖巧孝順,這次是你母親疏忽在先,你大哥也實在不像樣!”葉澤遠得了承諾心情好,自然投桃報李對她有求必應,“放心吧!明日我便遣你哥哥去城外軍營操練兵馬。”
“你母親的傷便由你親自照料,母女情深自然不言而喻,也省得外頭生出什麼閒言碎語。”
“多謝父親。”葉零榆含笑離開,一出門便隱了脣角弧度,“滄月,去請柳氏來一趟。”
她幫柳氏擋下滅頂之災,總該要些回報。
“小姐想拉柳氏入夥,對付葉空青母子?”滄月不贊同,“柳氏心機頗深,手段狠辣,此番事不關己,只怕更樂於坐山觀虎鬥。”
“與虎謀皮,自然要多留一手。”葉零榆讓她附耳過來,低聲道:“你就告訴她,吳管事的死……”
滄月聽罷,驚愕回頭:“小姐竟佈局得這樣早?”
難怪主子言語間對這位總是頗有深意,看來他早就發現:這位看似乖軟膽小的三小姐非同一般!
“虎狼環伺,不過是求全自身罷了。”葉零榆仰頭看向天上寒月,眼底冷意更甚。
雲鶴道人同洛氏母子狼狽爲間,前世害得她頭頂不詳之名。
惡事做盡,不可饒恕……
青玉的骨灰紙也該派上新用場了!
……
悠悠蟲鳴自遠處飄來,與夜色、月色、花香、竹聲相互交融,構成了一幅動人心魄的夏夜庭院畫卷。
洛氏傷痛難忍,趴着睡本就折磨人,深思恍惚之際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坐在身邊,頓時嚇得一個激靈:“你怎麼會在這裏?”
“母親怎麼了?”葉零榆吹了吹熱氣騰騰的湯藥,俯身靠過來,“您對女兒這般避之不及的模樣,好像見了鬼……”
眼神幽深莫測,語氣意味不明。
“你離我遠點。”洛氏做賊心虛,第一反應便是葉零榆要害她,擡手將藥打翻在牀……滾燙的藥汁浸透薄薄的被褥,反而燙得她倒吸一口冷氣。
“嘶……”
傷口更疼了!
這小蹄子就是來克她的!
“夫人!”旁邊伺候的安姑姑嚇了一跳,連忙讓人去更換新被子,小聲暗示道,“小姐專程向將軍請求來貼身照顧您,無論如何,也是一片孝心啊!”
她和寧姑姑一樣,本是洛氏的陪嫁侍女,只是從前被安排在外頭管理莊子田戶,主管財事。
直到寧姑姑被趕走,青玉又出了事,她才被調回身邊伺候,畢竟有些事,只有她們這樣的心腹才能幫忙。
洛氏心頭一凝,很快回過神來。
夫妻多年,葉澤遠什麼尿性,不用想她也知道——允許葉零榆過來侍疾,無非是要她配合演繹母女情深,讓所有人都淡化先前那番齟齬,以維護他最看重的家聲……
“阿榆,母親是病糊塗了。”該配合演出的時候,洛氏自然不會意氣用事,畢竟從‘受罰遷居’到‘遷居養病’,不僅是保全了將軍府的名聲,也是保住了她對外的清名。
“母親遭此大難,阿榆也心疼得很。”葉零榆遣退下人,親自伺候她換衣吃藥,無一不細緻。
細緻到洛氏都害怕,始終身體緊繃。
她滿眼警惕,擔心葉零榆會不會背後捅一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