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芸逸挑眉，語氣倒輕快了幾分。
“各人有各人命數，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拉也拉不住。”她想到李彥對她說的話，心中才寬慰不少。
如今蔣瑾曄不得陛下寵愛，手中也只是些無關痛癢的閒差，不成氣候。
宋婉嫁給了他，那便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更是不成氣候。
“奴婢聽說，今日聖旨已經送去臨安郡主府上了。“景華瞥見蕭芸逸眉梢上的笑意，忙繞開了話題。
“哦？臨安什麼反應？“蕭芸逸抿了抿茶，”那個丫頭，也是個慣不讓人省心的，她怎麼樣。”
“聽說，臨安郡主大病了一場，哭鬧着要上吊。”景華斂了眸子，語氣中透着擔憂。
蕭芸逸輕哼了一聲，“前頭為她尋的好親事，她不是不要麼，這回倒是能讓她長長記性，嫁到沒有一個熟悉的人在身側的地方，她便能知道我對她的好了。”
對於宋窈，蕭芸逸心中頗有意見。
前頭本想給她指的婚事，便是為宋昀多籠絡些親信勢力在身邊，誰成想這死丫頭竟還不肯。
景華緊緊抿着脣，道：“郡主府終究還是接了旨，想來已是板上釘釘。”
“只是，郡主年紀尚小，不知嫁到那荒蕪的契丹蠻夷，會是怎樣一番景象。”景華語氣中有幾分惻隱。
蕭芸逸偏過臉來，挑了挑眉，聲音裏透着不近乎人情的冰冷。
“景象？有什麼好景象？哀家的靜和公主，不也還是十三歲時，便遠嫁西境了麼？不一樣在那邊自己挺過來了。”
“這有得選麼？”蕭芸逸捏着茶盞的骨節發白，她和先皇的女兒，在初來月事的年紀，便被如豬狗般，渾渾噩噩塞進了通往樓蘭營帳的馬車。
她這個做母妃的，自知哀求無用，不也一樣秉着皇后娘娘的雍容氣度鐵着心將女兒送走了麼？
幾年下來，該打仗，不還是打仗。
該流血，遲早要流。
景華抿了抿脣，眼神裏閃過一抹心疼。
她伴着蕭芸逸長大，眼見她從一天真無邪的少女進了宮，再變為如今的模樣。
八面玲瓏，進退有度，至高無上的權利與財富唾手可得，卻也總還是相較從前少了點什麼。
“阿彥，你來了。”蕭芸逸眉眼溫和了幾分，將茶盞擱下。
“景華，我來吧。”李彥接過那罐活絡油，為蕭芸逸按捏小腿。
景華自覺退了出去，並將門為二人關上。
昭陽殿：
宋婉心思莫名擔憂，蔣瑾曄這是演了出大的，自知理虧，準備躲她不成？
林若芙看着抱着糯米在院裏來回踱步的宋婉，呵呵笑了幾聲。
“戀愛中的女人，便是這般模樣麼。”
宋婉瞪了她一眼，“別緊着說我，有你這樣的一天。”
“別別別，這樣的福氣，我可不要，即使當上了皇后，我也要獨美。”林若芙壓低了聲音，眼光狡黠。
她上回仔細思考了宋婉的話，覺着確實有道理。
如今李舒華不在了，她有什麼好顧慮的。
來這個世界的目的不就是為了當皇后攢功德麼？
於是乎，她最近耐着性子討宋昀開心。
許是因為親自下旨要將寵愛的妹子嫁去南疆，宋昀這幾日都沉着臉不說話。
要擱從前，林若芙早尥蹶子不幹了，拍拍屁股讓他愛找誰找誰去。
但現在麼，為了登上後位，她得討皇上歡心呢？
所以即使宋昀冷着臉搶她食，她還能笑着貼上去，“怎麼，陛下是覺得不合口麼？”
然後，宋昀便用看傻子般的眼神瞧她。
她也不惱，便乖乖在一旁候着。
哼哼，多事的帝王，她隱忍負重前行至此，看他還如何挑她的錯處。
林若芙甚至懷疑，是從那次御花園她貿然出現，並下跪在衆人面前丟了醜，宋昀才不喜她的。
但沒關係，有腦子的帝王都會知道，一個寬容大度、胸襟無量的女人才能做好皇后。
現在的宮裏，不會有一個人，比她還合適。
宋婉見林若芙笑得高深莫測，毛骨悚然道：“我這弟弟才剛死了老婆，禁不起騙，你可別嚇他。”
林若芙擺擺手，乾笑了幾聲，“哎，文人的事，沒有這麼嚴重，甄嬛傳而已，誰不會演呀。”
宋婉狐疑瞧了她一會兒，視線落定到面前的艾葉糕上。
蔣瑾曄不來，他府裏的糕點倒是一日一日的送。
這人到底什麼意思？
不行，她得有所行動了。
半夜，宋婉趁着綠姝打盹，帶着鋤頭下了地道。
她極有風險意識地將甬道里的箱子都翻了翻，確認還是上回自己來時的擺放，期間沒有人來動過。
點了火摺子走了半天，攀上那通往另一面的階梯時，她極為謹慎地用鋤頭敲了敲那牀板。
敲了兩下，沒什麼動靜。
宋婉皺眉，“怎麼回事，大半夜的不在牀上睡覺，還能去幹什麼？”她突然腦中想到一傳聞，世人都說，蔣瑾曄在廢了雙腿前，京城不少女子爭着搶着要嫁他，這樣的一人，必然是個招蜂引蝶的風流人物。
大晚上不着府，能去哪呢？
若御花園那日的話只是為她開脫，而非真心實意，再者，若是這廝這會已然反悔了。
想到此處，宋婉一時間氣不打一處來，用鋤頭用力地頂了頂牀板。
隨之而來的，是另一面的驚呼。
宋婉耳力好，緊貼着板子聽。
”有鬼啊啊啊啊啊啊——“
此聲過後，便是一連串腳步聲。
“嚷什麼嚷，叫你幫公子整個牀鋪，整出這麼大動靜。”
宋婉嘶了一聲，聽上去，這聲音是差叔的。
“這——這牀板下有動靜，我沒騙人——”
破案了，是阿遙，這個武功高強卻膽小如鼠的男孩子。
“笨蛋，快快快——快把牀板揭開。”
“啊？”
“啊什麼啊，快揭啊。”
於是乎，下一刻，宋婉便瞥見了兩張好奇着貼過來的臉。
阿遙驚呼：“長公主殿下，你怎麼會從大人的牀板下爬出來？”
“殿下快快起來。”差叔沒好氣得給了阿遙一毛慄，轉而慈愛地看向宋婉，用手將她接了上來。
“差叔，阿遙，冒昧叨擾了，大人呢？他不在府裏麼？”
宋婉左右打量了一圈，房間還是那個房間，只是沒有蔣瑾曄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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