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這才意識到衆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
那坐在輪椅上清俊絕塵的男子臉色此刻看起來不太好。
她覺得他好像有點生氣？
“這是耶律楚大王子吧。”一旁的蕭芸逸笑着打破了沉寂的局面，順勢把宋婉的手拉到自己懷裏。
“母妃，朕和大王子還有要事相談，你們先回去吧。”宋昀突然打斷了蕭芸逸，面色不是一般黑。
“皇上何必着急，大王子遠道而來，哀家也只是想給貴客好生介紹。”蕭芸逸此話一出，宋昀便不再好多說什麼。
“這是哀家的女兒，雲柔公主。”蕭芸逸語氣出奇的溫柔，“卿之，快見過大王子。”
此話一出，此前一直靜默在旁邊的李彥側頭向耶律楚道：“大王子，這是我朝的長公主殿下，是否像傳聞中的那樣，風華絕代？”
耶律楚眼神一掃，像是要吃人。
“太尉說得果真不錯，風華絕代，在我們南疆，也找不到一個如此貌美的女子。”
宋婉要是還不明白這發生了什麼，便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了，她面色驚變，猛然將手抽開。
耶律楚那赤赤果果赤果果的眼神極具親略性，宋婉被盯得難受，她注意到蔣瑾曄將眼睛閉上，眉頭緊皺着。
下一剎，他那板正的身子骨便向前栽了去
“大人！”宋婉下意識驚呼，一個箭步上前便將蔣瑾曄扶住。
咦，他的肩膀還挺強壯，肉沒有想象的少麼。
不知怎的，宋婉腦子裏直直閃過這個念頭。
蕭芸逸面色首先變得難看，宋昀和耶律楚眼光更是齊刷刷向二人看去。
林若芙拼命壓着憋不住笑的脣角，頭垂着正對地面看自己腳尖。
宋昀餘光瞥見有人的身子在微微顫抖，疑惑的目光瞬間瞥了過去。
這丫頭，笑什麼呢？
“謝謝…謝謝卿之…”
宋婉瞥見他極為艱難的睜開了眼，抿了抿缺少血色的紅脣。
一雙瀲灩的眼輕閃着勾人的波光。
 |
 |
 |
宋婉心臟猛烈抽了抽，一雙手試探性地在他肩膀上捏了捏。
“大人沒事吧？”
蔣瑾曄緩緩擡眸，宋婉被他瞧得臉上一熱，心口砰砰砰砰跳得極快。
在場，除宋婉之外的幾人都不同程度的僵住了。
宋昀蹙眉，輕咳了兩聲，視線若有若無地別開來。
耶律楚凌厲的視線看了過去，他們契丹人的眼睛就像漠北的獵鷹，犀利得很。
眼前這兩人眉來眼去的親暱舉動，分明是有私情！
蕭芸逸一雙眼微眯，閃着瘮人的寒光，身旁的景華輕輕鬆了一口氣。
從進御花園遇見皇上和契丹人那刻，她便知曉了太后的用意。
“放肆！”蕭芸逸捏緊了手中的香帕，呵斥一聲，“這成何體統？”
一臣，一長公主，男未婚，女未嫁，當着所有人的面，動作親暱，還喊着小字。
這在普通人家，無媒說之約，也算得上私相授受。
有門第的世家，這種情況更是暗通款曲。
何況是在他們最要臉面的皇家！
最重要的是——蕭芸逸咬着後槽牙，眼底掠過一絲寒光：這該死的殘廢破壞了她的計劃。
昨日，王允前來永壽宮通報，這契丹使臣團的來意很可能是與慶國聯姻，從而修復與穩固雙方的關係。
當她確認耶律楚進了京城後，便基本能確定，他們勢必要從朝內娶一位公主回去了。
皇上年少登基，膝下公主最大不過六歲，直系的皇家血統裏，只有宋婉是年齡相符、條件相符的待嫁女。
一想到秦妃那個踐人唯一的女兒要遠送到契丹那蠻荒之地，嫁到那一女共侍兄弟二夫的銀亂之地，蕭芸逸心中便生出說不出的快活。
小時候看宋雲柔，方覺得她有些可愛，可她越大，就越像那狐狸精的臉。
更何況，她近幾年那不太聽話的性子，再留在身邊，是個禍害。
“蔣大人，這到底是什麼回事？”李彥眼中也閃過驚疑不定的光。
他早知道宋婉與蔣瑾曄來往密切，但線人來報的消息一直都是說宋婉玩性重，荒誕不經，竟想要將蔣瑾曄納入為她面首陣營中的一員。
當時小桂子再三來和他說這事時，他李彥也只當這是個笑話。
蔣瑾曄一向自視清高，那目光裏從來看不見別人，雖是廢了一雙腿，但心中仍然有三分傲氣。
若不是陛下對這位丞相的態度愈發冷淡，幾年來逐步架空了他手中的權利，並重用他們李家父子，他心裏頭還真對此人會有幾分忌憚。
況且，他也萬萬不信，雲柔公主再因三年前的事寒了心，也不會喜歡上一個半身不遂的人。
蔣瑾曄整了整偏歪了些許的衣領，一雙眼清冽無雙，他看向那身着龍袍之人緩緩道：“陛下，臣欽慕長公主殿下已久，臣願將婉婉奉為此生唯一的妻。”
宋婉腦子裏一陣煞白，耳朵嗡嗡嗡的，好像別的什麼都聽不見了，只呆呆望着眼前那人完美的側臉，那高聳的鼻峯如遠山，薄脣輕抿，一截書生的脖頸。
蔣瑾曄渾然的清雅孤冷氣質，讓人幾乎可以忽視他是坐着輪椅的。
“蔣瑾曄，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蕭芸逸有些猙獰地開口，一反她在衆人眼前高雅端莊的情態。
宋昀眼中閃爍着複雜的光，面色沉了幾分。
他忽然有些嫉妒蔣瑾曄。他雖廢了一雙腿，卻似乎獲得了比從前更多的自由。
少年英才、鐵骨錚錚狀元郎、世間無雙等等世人眼中遠不可及的光環，蔣瑾曄在十七歲前便加身了個遍，是世人眼中如神一般的人物，也是他父皇口中那個需要敬畏也需要把控的天才。
一雙腿廢了去，斬斷了他的翅膀，讓他從神壇跌落，鬱郁不振的幾年下來，那雙眼裏的孤清仿若從未消失，只是沉寂已久。
然而，一向不將情緒表露於他人眼前的蔣瑾曄，此時看向他的那雙眸子裏，竟一反平日裏的冷清，眼底有抑不住的渴望，那份搖曳的心神讓他整個人都添了幾分生機。
宋昀擡了擡手，道：“丞相，此事容後再議。”
蕭芸逸和李彥交匯了眼神，終於鬆了鬆氣。
“陛下，我願意嫁給蔣丞相。”在旁邊默了許久的宋婉突然開了口。
許是因此前空氣凝結了許久，她這一聲清脆響亮反顯得幾分嬌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