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葉零榆乖巧依舊:“我與兄長一樣!愛護母親之心,日月可鑑。”
洛氏和葉空青相視一眼,眸光難掩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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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時務者爲俊傑。
葉零榆能知難而退,還不算蠢。
“還是阿榆懂事大度。既然你都這麼說了……”葉澤遠正要順水推舟。
葉零榆話鋒一轉:“只是,母親一向心繫父親和家族大義,當不會爲一己之私陷父親於不忠不悌之地……”
洛氏面色微變,頓感不妙。
“此話何意?”葉澤遠皺眉。
“陛下命父親徹查此事,太上皇也有言在先……”葉零榆暗示地看一眼錢副將,忽而咬了咬脣,“罷了!爲了母親,便是我與父親受些斥責也無所謂。”
洛氏&葉空青:“……”
無所謂還說個鬼!
分明就是故意的。
“!!”葉澤遠果然面色變了變。
“雖說青玉案鬧得天下皆知,傷了皇家顏面……”葉零榆怯怯看向父親,“陛下宅心仁厚,太上皇又遠在千里,應當不會太爲難將軍府吧?”
“君王仁厚是臣子之福,但臣子不能恃寵而驕!”葉澤遠心下一定,滿臉忠肝義膽的堅決,“阿榆說得對!此事關乎皇室顏面,我們必須給個像樣的交代!”
他看一眼洛氏母子,冷肅道:“不必去祠堂了!即刻杖三十,遷往別莊禁閉一月!任何人不準探視!”
母子倆面色大變,正要求情。
“來人,行刑!”葉澤遠鐵面無情,命人將洛氏直接拖了出去。
“父親!”葉空青拔劍要衝出去,卻被葉澤遠一腳踹倒在地,“爲將者無詔回京,罪同謀逆!你還不速速更衣,隨我入宮請罪!”
他是武將出身,身材魁梧高大,肌肉如同磐石般堅硬,一腳便踹得青年肋骨生疼。
錢副將動作很快。
外頭傳來洛氏淒厲的慘叫聲,伴隨着刑杖淬入骨血的殘忍動靜……葉空青掙扎爬起來:“可是母親……”
“再敢添亂,加杖五十!”葉澤遠冷冷拂袖而去,待親兒子前所未有的冷酷。
五十杖,足以打死洛氏!
“……兒子不敢。”身爲嫡子,葉空青身份尊貴,天賦異稟又孝順好學,從小便受盡父母偏愛,讓人捧在手心裏長大。
多年偏愛,加上年少成名,他難免飄飄然,竟險些忘了父親也曾浴血沙場,身經百戰,自有一股歷盡血海的威嚴氣勢。
一旦動怒,便如同一頭蓄勢待發的猛虎。
饒是親生兒子,也要心生敬畏。
“父親是爲兄長着想。”葉零榆淡淡掃一眼狼狽的母子倆,形容乖巧,“兄長身爲嫡子,該爲大局着想!不能爲母親一人,丟了家族大義。”
前世,兄‘友’妹‘恭’,這是他常掛嘴邊的話。一句‘家族大義’便讓自己幫他求得加官進爵。
她助兄長騰飛,兄長卻要她下地獄——‘銀亂’後宮的罪名,便是他親自呈交御前,鬧得滿朝風雨。
“你放什麼狗屁!如此不仁不孝沒規矩的鄉野之女,怎麼配得上將軍府的門楣?”葉空青冷冷起身,掃一眼滿地金銀,目光愈發輕蔑。
“一身銅臭,俗不可耐!你這樣的,連蘭兒一根頭髮絲都比不上。”
“父親方纔說兄長言行粗俗,只是玩笑話。兄長身爲世家嫡子,可不能自暴自棄啊!”葉零榆句句扎心,溫柔淺笑。
“若兄長掛念蘭姐姐,不如早些尋她回府。這般人人稱讚的神仙人物,妹妹神往已久。”
“你!”葉空青憤憤咬牙,頗有種一拳打進棉花裏的無力感。
怎麼回事?
她不僅不避諱鄉野出身,也不嫉妒蘭兒了?
當初,他奉父命前往澄縣接人。
初見時,此女乾癟瘦弱,卑弱怯懦,滿身上不得檯面的鄉野氣息。
回府之後,她不僅自卑於鄉野出身,還怕旁人將她跟蘭兒相提並論——她越是自卑逃避,越顯得小家子氣,更讓人看不起。
他不過離家半年,這村姑怎麼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溫婉從容,波瀾不驚。
這時,葉澤遠派人來催。
葉空青聽着母親淒厲的呼救聲,滿心煩躁,冷冷俯視着葉零榆:“巧言令色,居心叵測!你給我等着!今日母親受的苦,來日必要你加倍奉還!”
說完,他拂袖而去。
陽光斜灑在院子裏,照亮了棍棒揮舞間飛揚的塵土與血色。
洛氏髮絲凌亂,被粗壯的繩索捆綁在刑柱之上,身體因劇痛而顫抖,但那雙仇恨的眸子卻始終死死盯着葉零榆,充滿怨毒和不甘。
彷彿在說:你不得好死!
少女站在院內,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卻渾然不覺疼痛。
那雙清澈漂亮的眸子變得複雜難辨,有憤怒不甘、有悲傷委屈,更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孤獨。
就算被全世界背棄,她也絕不退縮!
這一刻,他們的痛苦與屈辱,遠遠不及她前世慘烈……重生以來,步步驚心,她只想用復仇的火焰,燃燒掉所有的欺辱與不公,替自己好好活一次。
哪怕,結局依舊粉身碎骨,衆叛親離。
至少,過程是痛快的。
“小姐,別看了。”滄月關上門,將洛氏怨毒的眼神隔絕在外,愧疚道:“怪奴婢沒有發覺洛氏的小動作,竟讓她伺機搬了救兵……”
“不怪你。”葉零榆淡淡道,“洛氏主持將軍府多年,遍地心腹——雙拳難敵四手,你一人如何防得住?”
“更何況,即便洛氏不傳信,葉空青一旦得知生母落難,自然會回府相救……不過是早晚問題。”
若非他無詔擅自回京,稍有不慎便是個欺君之罪……葉澤遠方纔也不會對洛氏痛下狠手。
葉澤遠打的是洛氏,罰的是葉空青,秀的是耿直忠心——這一切,從來都不是爲她出氣,而是做給皇帝和外人看的。
“幸好洛氏被遷往別莊禁閉,葉空青擅自離崗,應該會被遣回軍營……”滄月安撫她,“今日一戰,小姐雖不是大獲全勝,至少能清靜一段時日,趁機籌謀大事。”
大事,自然是謀求退婚。
但——
“他們不會善罷甘休,”葉零榆迎着陽光,冷冷扯脣,“新的暴風雨就快來了……”
按前世軌跡,她很快會遭遇一場巨大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