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等艙裏,時間彷彿被凝固了。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刺鼻的、混雜着高級紅酒香氣和血腥味的詭異氣息。
那名倖存的劫匪頭目,臉上的猙獰和錯愕還未褪去,就那麼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手中的槍口還指着天花板,彷彿一尊被驚雷劈中的雕塑。
他的大腦似乎無法處理眼前這電光石火間發生的一切。
兩個活生生的、持槍的同伴,就在一個呼吸之間,一個變成了顱骨碎裂的屍體,另一個則像只被煮熟的大蝦一樣在地上抽搐。
而造成這一切的兩個男人,一個手裏還拎着半截帶血的酒瓶,瓶口鋒利的玻璃茬在燈光下閃着寒光;另一個則在輕輕甩動着自己的右手,彷彿剛剛只是拍死了一只蒼蠅,而不是廢掉了一條胳膊。
周圍的乘客們,那些非富即貴的精英人士,此刻也全都失了聲。
剛纔那兩聲沉悶的撞擊和清脆的骨裂聲,以及隨之而來的慘叫,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他們脆弱的神經上。
恐懼,像冰冷的潮水,淹沒了他們的喉嚨,讓他們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用驚恐到扭曲的眼神,看着程立和沈知言。
在他們眼中,這兩個人,此刻比劫匪還要可怕。
“你……你們……”
劫匪頭目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但那聲音乾澀而顫抖,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憤怒和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恐懼。
他猛地將槍口調轉,對準了氣定神閒的程立。
“你們他媽的找死!我要把你們……”
他的威脅還沒說完,一陣刺耳的電流聲突然從機艙的廣播系統中傳出,瞬間壓過了他的聲音。
滋啦——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噪音嚇得一哆嗦。
緊接着,一個冰冷的、毫無感情的男聲,通過廣播,清晰地傳遍了飛機的每一個角落。
“Impressive,程先生,非常精彩的表演。”
那個聲音帶着一絲居高臨下的嘲弄,彷彿一個正在觀看鬥獸表演的皇帝。
“但是,你們的小把戲,到此結束了。”
程立的瞳孔微微一縮。
這個聲音不是來自面前的任何一個劫匪。
它來自……
駕駛艙!
他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最壞的情況發生了。
沈知言的臉色也瞬間變得慘白,他猛地擡頭看向機艙前方的駕駛艙門,嘴裏無聲地罵了一句國粹。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這次行動的總指揮。”
廣播裏的聲音不緊不慢,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小冰錐,扎進乘客們的心裏,“如你們所想,我現在正在駕駛艙。順便說一句,這裏的視野確實不錯。”
爲了印證他的話,廣播裏傳來一聲悶哼,和一個男人因爲痛苦而發出的嗚咽。
是機長的聲音!
“你們的機長和副駕駛,現在都非常……配合。”
那個聲音頓了頓,似乎是在欣賞着整個機艙裏逐漸蔓延的恐慌,“所以,我勸客艙裏的那位朋友,不要做任何傻事。你的任何一個突然的舉動,比如扣動扳機,我都會理解爲,你想用兩位飛行員的腦漿,來爲這架飛機的擋風玻璃重新裝點一下。”
站在程立面前的那名劫匪頭目,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
他握着槍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幾分。
顯然,駕駛艙裏的同夥,纔是這次行動的核心。
程立丟掉了手中斷裂的酒瓶,瓶子落在鋪着厚地毯的機艙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緩緩舉起雙手,做出一個投降的姿態,眼神卻銳利如刀,直視着前方的劫匪。
“說吧,”
程立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沉穩,“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廣播裏的聲音發出了一聲輕笑,似乎很滿意程立的識時務。
“程先生果然是聰明人。我們的要求很簡單。”
“我的僱主,對你們二位非常‘欣賞’,欣賞到想要送你們一份獨一無二的大禮。”
“一份……從三萬英尺高空,自由落體的體驗。”
話音落下,整個機艙死一般的寂靜。
三萬英尺?
自由落體?
那不就是……
跳飛機?!
短暫的死寂之後,是轟然爆發的騷動!
“什麼?!”
“跳飛機?開什麼玩笑!”
“這和殺了他們有什麼區別!”
乘客們壓抑已久的恐懼,在這一刻徹底炸開,化作了難以置信的驚呼和議論。
“安靜!”
廣播裏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不容置喙的威嚴,瞬間壓制住了所有的嘈雜。
“我再說一遍。程立,沈知言,你們兩個,立刻,去打開緊急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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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自己跳下去。”
“我給你們五分鐘時間考慮。五分鐘後,如果你們還在飛機上,”
那個聲音突然變得輕快起來,卻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瘋狂,“那我就只能啓動自動駕駛,然後陪着這滿滿一飛機的乘客,一起欣賞一下,這顆星球最壯麗的景色了。”
“從高空垂直墜落的景色。”
“相信我,那一定很美。砰!我們所有人,都會變成一朵絢爛的煙花。”
“選擇權,在你們手上。”
說完,廣播“咔噠”一聲,切斷了。
死寂。
比剛纔更加可怕的死寂。
飛機平穩飛行的引擎轟鳴聲,此刻聽起來像是催命的鐘擺,在爲機上所有人的生命倒數計時。
那名劫匪頭目獰笑着看着程立和沈知言,用槍口指了指旁邊的緊急出口艙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他的眼神裏充滿了報復的快感和幸災樂禍。
你們不是很能打嗎?
有本事和三萬英尺的高空去打啊!
程立沒有動,他甚至沒有去看那個艙門一眼。
他的大腦在飛速運轉。
分析。
這是一個必死的局。
對方的目的從一開始就不是劫持飛機勒索贖金,也不是爲了製造恐怖襲擊。
他們的目標,從始至終,就只有他和沈知言。
而且,對方不要他們的命,而是要逼他們“自殺”。
這是一種極致的羞辱。
是誰?
葉飛龍?
他不是已經倒下了?
難道是……
沈清茹的另一個仇家?
或者,是某個他不知道的,隱藏在更深處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