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
紫蘇氣憤道:“小姐,您就這麼放過她了?”
紫芙的心思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偏生小姐還始終待她如初,當真是讓人寒心。
“放過又如何,不放過又如何,人心終究是肉長的,我終究不是神佛,無法控制別人的心如何長。”
姜清寧手中整理着衣衫首飾,這三個月來她不斷試探真心,得到的結果是她開始斷斷續續地收拾嫁妝,直到昨日徹底整理好。
她知道,離開的時候到了。
房門被人從外推開,打斷姜清寧的思緒。
“安、安平伯。”紫蘇臉色蒼白,低聲行禮。
荀臣擡步走到姜清寧面前,垂眸打量着她:“你就這麼急着擺脫我們,迫不及待的要結束這段關係,無論回姜家還是令闢府邸,都需時日。”
“你若是想要留下,清漪院留給你住。”
姜清寧輕笑:“怎麼,想要和離的原配貶妾住主院,還是安平伯喜歡再娶一個,然後寵妾滅妻嗎?”
“我是官家之女,你若是想要強留我,我會當即報官,舉報你私下強迫我留在府中做妾。”
荀臣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頗有咬牙切齒的意味:“你以爲本官像這樣說,但你一個和離婦在外如何行事,難不成整日拋頭露面,丟我們安平伯府的臉嗎?”
姜清寧面色冷下來,解釋道:“難不成我給你丟臉了?荀臣,你我二人如今是和離的身份,我是死是活都跟你沒有關係,便是拋頭露面又如何?你沒有身份和立場再指責我。”
“呵,和離書一日未提交官府存檔,一日都有安平伯夫人的身份拘着你,出嫁從夫,你何時尊敬過本官,不強求你只會讓你給安平伯府丟盡臉面。”荀臣冷漠至極。
即便姜清寧已看清荀臣對她的冷漠,卻依舊是被這冷漠的言語刺傷。
她生來便與荀臣定下婚約,命中註定就是荀家婦,父兄未出事前,安平伯老夫人主母更是時常召喚,親自教她如何成爲合格的安平伯夫人。
上至琴棋書畫,女工廚藝,下至打理府務,管理商鋪,無一不精通,樣樣皆被要求完美。
甚至她在這受盡冷遇的八年裏,都不止一次的打理自己的嫁妝,如今甚至已經攢下一筆不菲的財產,但荀家眼瞧着沒這個福分。
可二十多年的嚴於律己,發憤圖強,到荀臣口中,只有一句會給安平伯府丟盡臉面。
“荀臣,你親口說過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絕不會將目光放在我的身上,你還記得嗎?”
姜清寧目光遊移在荀臣八年如一日的死魚臉上,青梅竹馬的情誼也終將會被磨得疲憊。
如今失望攢夠,看這人一眼都覺厭倦。
“當年姜氏一族枯木逢春,的確屬荀氏一族功德最深,我爲府中打點內務八年,爲你誕下嫡子,如今功過相抵,和離書已籤,你必須放我走。”
荀臣聞言皺眉望向姜清寧,心底似有疑慮,他嚥下要問出口的話。
“荀臣,我不欠你的。”
姜清寧嗤笑一聲,更像是再說給自己聽。
荀臣狠狠皺眉,攔在繞過他出門的姜清寧面前。
“荀姜氏,你已經要出去丟人現眼了?”
“還覺得安平伯府,因爲你不夠丟人嗎?”
“沒錯,我要去官府上交和離書,將我的名字和身份遷出你的安平伯府,不再做荀姜氏,而是姜清寧。”姜清寧思索了下,耐心解釋。
不然這最是大男子主義的人一聲令下,她連府邸都出不去就慘徹底沒路了。
不然安平伯府當家主母翻牆出府,或是鑽狗洞出府,那才真的是貽笑大方。
姜清寧繞過不再阻攔的男人,徑直走下臺階。
“你可想好了姜清寧,沒有了本官的庇護,你一個已過雙十,還生過孩子的和離婦,在京城再難擡頭做人。”
“我就要親眼看着,這上京城裏面,還有誰會要你!”
荀臣冷漠的聲音響起,刺入姜清寧柔軟的心底。
“民女過得再慘,都不勞煩安平伯費心。”姜清寧直截了當地告訴他。
小廝快速跑來,看着爭執不休的二人,不禁面露爲難,到嘴邊的話都不知道如何講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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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事?”荀臣緊盯着姜清寧的背影,草草施捨給小廝一個目光。
小廝連忙行禮:“伯爺,老夫人昏倒了!”
荀臣大驚:“怎麼回事?!”
小廝的背脊彎的更狠了:“大夫診脈說是氣急攻心所致,老夫人這會兒堪堪醒了,要見您呢。”
姜清寧淡定地將二人的對話聽完,她其實一早注意到小廝求救的目光。
但從前若她是安平伯府的夫人,定然會開口詢問發生了何事,再對下人加以安撫。
但如今和離書已籤,她早已不是安平伯府的安平伯夫人,便不會再這般好心地爲他們安平伯府當牛做馬,寬以待人。
荀臣狠狠皺眉,走到姜清寧的身邊,握起她的手腕,就要拉着她去向老夫人的院子。
“母親昏倒了,平日裏都是你伺候母親的衣食住行,你隨我一同去,和母親請罪。”
姜清寧:??這人在說什麼瘋癲話,她莫不是聽岔了?
“安平伯說什麼呢,怎的就需要我去向老夫人請罪,我若是請罪了,那不就證明是我將老夫人氣暈的?”姜清寧面色怪異,對荀臣投去像看傻子一樣的眼神。
荀臣皺眉,似是不解:“本來就是你執意和離,生生將母親氣病,就應該你去道歉,況且你作爲安平伯府的女主人,侍奉婆母本就是你的分內之事……”
姜清寧猛地抽出自己的手腕,從袖袋中掏出兩份和離書,隨手晃了晃,得逞的笑容中甚至夾雜着荀臣許多年未見的俏皮。
“安平伯莫不是忘記了,這和離書你我已經簽字畫押,從此之後,我與安平伯府老死不相往來。”
別說是那老賊婦被她氣病了,想讓她去伺候在牀前,端屎端尿,任勞任怨。
就算是她被氣死了,都別指望她姜清寧來上一炷香,不去半夜刨了這老賊婦的墳頭,都算是她忌諱着佛祖介懷,不保佑她遠在嶺南的血脈至親而心慈手軟。
“荀姜氏,你如今怎的變得這般得理不饒人?”荀臣用極爲陌生的眼光去看她。
姜清寧懶得和他解釋,轉頭詢問小廝:“那老、夫人可是指名道姓地要見你家安平伯?”
小廝顫顫巍巍點頭:“回夫、姜大小姐的話,是的。”
姜清寧面帶微笑,滿意他的上道:“那老夫人說要見我了嗎?”
小廝連忙搖頭:“未、未曾。”
小廝在心底唏噓,都別說要見您了,那是恨不得指着您的鼻尖去罵纔給自己氣暈了的,哪還能讓您再去上趕着去受冷眼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