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已經和你爹撕破臉了???”
“什麼?你已答應了荷依姑娘要娶她???”
孟行昭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雙眼懶懶瞥着他倆。
“是啊,既然終歸要娶我心愛的姑娘回家,那早一點,晚一點,於我而言沒有什麼不同。”
“但是,於她而言,卻很不同。”
孟行昭目光灼灼,昔日那玩世不恭的神情完全收了起來,眼底滿是繾綣柔情。
宋婉和穆麟眼神快速交匯了下。
如今孟小侯爺與春風樓的荷依姑娘糾纏不清之事,鬧得已滿城風雨,人盡皆知。
孟侯爺關起門來惡狠狠地指着孟行昭鼻子罵:逆子。
出了府門以後有同僚來問孟侯爺這事真假。
孟侯爺只能訕訕搪塞過去。
畢竟,京城公子哥一時浪蕩被豬油蒙了心也是尋常之事。
孟行昭年幼喪母,而孟侯爺與其母原先是伉儷情深的一對,故而孟侯爺便從此未再娶,與這寶貝心肝獨子相依為命。
一個男人好不容易將兒子拉扯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紀。
他竟有一天到自己的面前說愛上了一個花樓的姑娘,是他要放在心尖尖上、八擡大轎迎進府的人。
“大哥,你知不知道——”穆麟憋不住想要開口討伐孟行昭幾句,一只手拉了拉他的衣角。
只見宋婉斂着眸子,用她極其少有的柔和語氣,語重心長地道:“行昭,我們二人來,雖是你爹喊過來的,但你要知道,我們的心,始終和你是站在一邊的。”
孟行昭本來吊兒郎當的模樣立刻收了起來,那表情將信將疑,定定地望着宋婉,試圖從她臉上找到些破綻。
“只是有一事你可曾考慮過?”宋婉眉眼間斂着溫柔,是與平時舞刀弄劍打打殺殺截然不同的溫和。
“若是沒有你爹爹的同意,沒有京城同僚的見證,想來你就算將荷依姑娘強娶進府,她日後也免不了受委屈。”
宋婉見孟行昭眼神明顯聽進去了她的話,她又繼續道:“穆麟不懂,你不懂,你們這些男人,自然是不懂。”
說到此處,穆麟從宋婉那水靈靈的眸中仿若看見了幾滴鱷魚的眼淚。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宋婉的表演。
這還是他回京以來第一次看見宋婉這麼溫柔的講話。
大多數時間,她是和孟行昭一樣玩心和好奇心都極重的模樣,與小時候他認識的那個宋卿之截然不同。
此時此刻,從前宋卿之那溫柔似水的舉止似乎回來了幾分,但他分明能瞧出,此刻的她眼底還有一閃而過的狡黠。
宋婉一邊說着,一邊幽幽嘆了口氣。
”世人對女子的要求本就苛刻,而荷依姑娘本就長在春風樓裏,我們雖知道她千好萬好,可旁的人呢?你就算有心,要為她贖身,養在外頭——“
孟行昭驚訝地擡起了頭,這的確是他的想法。
”衆人只會更對她指指點點,說她不知廉恥,就算日後她能進侯府,以後你讓她在京中還怎麼立足?“
這一招,厲害啊——
穆麟已然看出來宋婉的以退為進。
”還有私奔,你若是想着帶她一走了之,你可知世人會怎麼評價你?你是無所謂了,你爹呢?你不要他了麼?你讓他在朝中怎麼擡起頭來?你準備讓他一人將這侯府撐下去麼?“
這話已說得很沉重了,宋婉就差沒說,你要讓你老爹孤獨終老,功勳爵位無人繼承麼。
老侯爺愛子,世人皆知。
古代,一個男人只娶一個女子,並在妻子身故後不再另娶,一個人辛辛苦苦將二人孩子拉扯大了。
這簡直是比神仙還要神仙的劇情!!!
宋婉就是打定了主意,孟行昭不可能棄他老爹不顧,他不在意自己,但他一定放不下他老爹。
打斷骨頭還連着筋呢。
宋婉心中暗想:這等桀驁不馴的戲碼,老孃見得多了。
小樣兒,跟我鬥。
老孃可是經歷了九年義務教育和十年再深造並工科心理學雙修的女大佬。
專治青春期逆反各種不服。
孟行昭沉默了,他咬了咬脣,眼神顯出了複雜的情緒。
婉婉說的是對的,他這輩子,最重要的人,是爹。
什麼人,也不能越過他了去。
這件事,大家心照不宣。
所以他在府裏耀武揚威地揚名一定要將依依娶回家,若他爹不答應,他就不回家住了。
這種威脅,也只是父子之間的小打小鬧。
“大哥,從長計議,我們都會在你身邊的。”穆麟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是荷依姑娘對你有那麼深的感情,她也會理解,一定要得到你爹的祝福呀。”
孟行昭擡眼時,淚眼汪汪,輕輕點頭。
“回家吧,和你爹爹吃個飯,父子間,有什麼事說不開的。”宋婉循循善佑,眼見着孟行昭已想明白了,她嘴角盪漾起一絲姨母笑。
小孟養成記。
“你們在此等着,我和依依說幾句就來。”孟行昭用袖口抹了抹眼角,眼神已堅定了幾分。
他是他,他也是侯府的獨子。
他戀慕荷依姑娘,但也絕計不會走到姑娘與爹二選一的地步。
陪着孟行昭回侯府的路上,穆麟試探性問了問:“那荷依姑娘怎麼說?”
“她說她會等我,她不願讓我為難,她是多好的姑娘啊。”孟行昭眼裏滿是柔情,連語氣都輕鬆了幾分,他生怕荷依會急着想和他廝守呢。
之前他試探性問過為她在外頭置辦一處宅子的想法,她是不願的,只道若是不能進侯府正大光明的與他一起,她寧願孤獨終老!
![]() |
![]() |
![]() |
宋婉聽到此處,眼神裏顯出幾分疑惑。
一個春風樓裏生長出來的姑娘有這等不凡見識?
若是能博得王公一笑,得了京城的一套宅子,此生雖無名無分,但也足夠一生無虞。
換成旁的人,若得了如此許諾,必然是感恩戴德先接下來再說。
能如此乾脆拒絕的,的確不是一般人。
她竟真不怕最後孟侯爺還是不同意行昭與她的婚事,最終兩手空空而歸,只落下一個寂寞宮廷春欲晚。
主要,哪個花樓裏的姑娘不想離開花樓呢?
除非她真對孟行昭用情至深,只想堂堂正正與他廝守?
除非她…除非她,有更遠大的目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