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叔，公子是着了魔麼？怎麼日日在房間裏待着，除了上朝和外出公事，其餘時間都悶在房裏。”
“你說，他在幹什麼呢？”
阿遙拿着掃帚清理庭前的落葉，時不時望那緊閉的房門瞄一眼。
丞相府裏的桃花花瓣被春雨打落了一地，院裏別有一番景緻風情。
差叔一把奪過阿遙手中的掃帚，對着他的屁股抄了幾下。
“公子在屋子裏幹什麼，你管那麼多呢？做好你的事！”
差叔教育完阿遙，背過身去，經歷過人間滄桑有過無數閱歷的老臉揚起一抹詭異的微笑。
“你說能幹什麼呢，自然是為以後的終生大事籌謀。”
“啊？差叔你說什麼大事？！”
“我沒說什麼，幹你的活！”差叔吹鬍子瞪眼，喝道，大搖大擺走出了院子。
三年前，公子要挖這條地道時，還是自己親自暗中找人來做的工程呢。
嘻嘻，原以為長公主出事後便會不記得了往事。
現在來看，以公子在房中的頻率。
只能說明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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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是：公子能讓長公主殿下，記得清清楚楚啊。
咯吱一聲，房門打開。
蔣瑾曄一出門外，那渾然天成清風霽月般的氣場，襯得這院裏的景都醉人了幾分。
阿遙癡癡望着，卻察覺他家公子臉好像有些黑。
阿遙轉念一想，公子煩也是有道理的。
成日在外人眼裏要裝作個瘸子，誰不瘋啊。
近日還有不少多嘴的丫鬟侍衛，從外頭聽來了一個消息：
長公主殿下日日與陸將軍一起策馬奔騰，好不快活。
長公主殿下騎射技藝雙修，功夫日益增長。
每每他家公子聽到這消息時，臉更黑了。
“打副好的馬鞍給長公主送去，帶話，就說，不合適的馬鞍會磨腿，請殿下慎用。”
阿遙瞥見蔣瑾曄那冷若寒霜的面，忙點頭答應。
馬場：
宋婉正在歡快地跑馬。
近來，她愈發能感覺到這項運動的樂趣，水平也蹭蹭蹭往上漲。
陸時遊功不可沒。
“陸將軍，你離我那麼遠做什麼，這樣還怎麼教我？”宋婉總感覺陸時遊有些躲着她的意思。
陸時遊耳根子發熱，道：“殿下如今騎射的水平應付圍獵都不在話下了，亦可與男兒比肩，微臣…….微臣沒什麼可教你的了，殿下可自便。”
陸時遊行軍打仗十多年，從未有與女子這樣朝夕相處的時刻。
何況還是個金枝玉葉大美人，何況這大美人還是他拜把子兄弟的未婚妻。
雖然楊戎走了三年，但永遠是他陸時遊一輩子的兄弟。
素來聽說這長公主殿下有個特殊癖好，那便是收容面首，萬一自己不幸………..
陸時遊都不敢想。
宋婉瞧着陸時遊那磨磨唧唧牽扯繮繩原地踏步的樣，面色微怒，輕喊道：“陸將軍，你要執意離我那麼遠也成！只是這樣，只是這樣的話——”
宋婉的目光微閃，幽幽道：“三年前楊戎在西域被困死的真相，就永遠也查不出來了！”
聞言，陸時遊瞳孔微縮，一個縱身躍起，便飛到宋婉身後，與她同乘於一馬上。
一前一後，姿勢頗為璦昧。
“倒…..倒也不用這麼貼近………..”宋婉耳根一紅，她餘光突然瞥見馬廄出有一身影閃過。
“別動。”她側臉過來，與陸時遊胸口貼着。
“有人在監視我們。”
宋婉感到陸時遊的身子僵得像塊鐵板。
她突生出幾分惡趣味。
“早聽聞將軍英勇卓絕，與將軍相處這些日子，我倒當真是覺得如此。”宋婉故意放大了聲量，一顰一笑皆是風情。
陸時遊脖子一僵，渾身動也不敢動，輕滾了下喉結，眼神卻無比的堅毅和清醒。
“長公主，您也覺得三年前戎弟的死沒有那麼簡單，對麼。”
宋婉扯着嘴角道：“我看了案底，說是戎哥哥戰事部署不力，導致城破，城內三萬百姓被殺。”
“最後與契丹人一戰中，更是未戰先怯，不敢迎敵而上，最後在泗水被契丹大軍圍困而死。”
“可是——明明在泗水一戰的三個月前，運送到軍中的糧草糧和將士人數根本對不上，他們軍中早就缺軍餉少糧草了！為何朝廷遲遲不撥糧？”
“直至戰前一月，楊戎仍在依託自己母傢俬下買糧挪為軍用。”
“這樣的一個人，會是那未戰先怯、未有先知而致使整城被屠的人麼？”
宋婉擲地有聲，目光錚錚。
陸時遊呼吸重了幾分，他道：“以我對戎弟的瞭解，他絕無可能是這樣的人。”
“所以，你不想查下去麼，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宋婉聲音裏有攝人魂魄的蠱惑力。
那雙鳳眸亮若辰星，額心的梅花鈿嬌豔動人，看起來只當是個人畜無害的美嬌娘。
但她那言語中的霸氣與不容置喙卻讓陸時遊有些恍惚。
這還是那個世人口中荒銀無道的雲柔公主麼？
宋婉回到昭陽殿裏時，已是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本準備衝個熱水澡。
雲屏忙呈上帕子給她擦擦，並好意提醒道：“殿下，蔣丞相來了。”
宋婉身上又溼又黏，難受得緊。
聽到這話，目光一怔。
他來做什麼？又是來給她送禮的麼？
身體的本能告訴她，讓蔣瑾曄先候着。
但她不爭氣的心一軟：對方可是個行動不便的殘疾人！
萬一他有什麼急事兒呢？
還未等她派人去將人接進來，阿遙已將他主子推過來了。
“殿下是剛從跑馬場回來？”蔣瑾曄一向沉靜的聲音，此刻聽來竟似有幾分急切。
宋婉想：這一定是她騎馬太瘋了，騎出的錯覺。
她點頭笑道：“是啊，大人前來，所為何事？”
宋婉話從口出，又馬上意識到，貌似不妥。
畢竟面前是個殘疾人，不能騎馬。
她笑得這麼開心，會不會刺痛他啊——
宋婉決定誠心補過，找個話題來擡舉擡舉他。
靈機一動——
“大人，我聽說你以詩書名動天下，在這一方面沒人能比過你。”宋婉心想，山人自有妙計，這麼說話，蔣瑾曄內心也會好受些吧。
“殿下想學麼？”
宋婉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殿下若是想學，我可以經常抽時間過來為殿下講學。”
宋婉這回徹底聽清楚了，她沒有聽錯。
她望着蔣瑾曄那深不見底又略有期待的眸子，低嘆了一口氣。
也罷，滿足他好為人師的自尊心吧。
畢竟，中華民族最大的美德便是包容，還有尊老愛幼還有護殘。
“我自然是願意的，大人跑來跑去不方便，還是我去你府上吧。”
蔣瑾曄眸子一顫，扶着輪椅的手輕動了兩下，幽幽道：殿下只要得閒，每日來便是，我若當日有事，提前會讓阿遙來通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