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陳識月鬆開手,快速檢查婦人的身子,竟在其腦後摸到了一個大包,應該是腫塊,摔跌或者是磕碰所致。
“血瘀所致,刺激過大,精神失常?”陳識月不解,“這是被打的,還是被嚇的?”
衙役詫異,“她不是瘋子?”
“原先不是,但現在是。”陳識月起身,不敢輕易解開她的繩索。
不管是瘋子還是傻子,若沒有桎梏她的力量或者是辦法,還是先保持原狀為好,誰知道她會不會突然發瘋呢?
王富把她捆起來,肯定是有原因的。
“她在說什麼?”衙役問。
陳識月瞧着婦人一張一合的脣,慢悠悠的複述,“英兒,快跑,還我……幺兒?”
“什麼意思?”衙役問。
陳識月搖搖頭,她是大夫,又不是算命先生,哪兒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不瞬,祝九也回來了,單手提着狼狽不堪的王富。
王富氣喘吁吁的被甩在地上,好半天沒爬起來,“祝捕頭,我沒犯事,你們抓我做什麼?就算你們是衙門的人,也不能無憑無據的胡亂抓人吧?”
“我有說要抓你嗎?你跑什麼?做賊心虛?”祝九蹲下來與他直視,“王富,你害怕衙門的人找上門,這是什麼緣由?”
王富呼吸一滯,心虛的別開視線,“我哪有,我只是、只是害怕你們這些當差的,畢竟衙門八字開,誰知道會不會做點黑心事?”
“呵,讓我們別無憑無據的胡亂抓人,怎麼到了你嘴裏,就可以無憑無據的誣陷人?”祝九才不會被他繞進去。
衙門當差多年,這點本事還是有的。
“王富,你家小女兒丟了。”祝九繼續說,“到底是自己走丟的,還是被人帶走了?”
王富不說話。
大概是這話刺激到了一旁的婦人,忽然間響起了淒厲的慘叫聲,“英兒快跑,快跑,幺兒啊,我的幺兒,把幺兒還給我,把幺兒還給我……”
陳識月就在旁邊,冷不丁被嚇得一激靈,一下子竄出去,剛好撞進了霍青行的懷裏,止不住捂着心頭直喘氣。
人嚇人,嚇死人。
“怎麼回事?她之前跟你一起來衙門報官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方才祝九真的沒察覺到異常,畢竟婦人被綁着,如今聽她喊叫,才驚覺不對勁。
這是……
瘋了?
“回來的路上,摔了一跤。”王富眼神躲閃,“大夫說她磕着腦袋,所以人也不清醒了。”
言外之意,摔了一跤就瘋了。
“你覺得我信嗎?”祝九可不是那麼好騙的,“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話音剛落,屋內略有異動。
衆人旋即禁聲,一個兩個大氣不敢出。
祝九示意底下人看好王富,兀自拔刀朝着上了鎖的房間走去。
門外掛鎖,門內傳出窸窣聲。
房間裏有人!
衆人屏氣凝神,死死盯着這道門。
驀地,門開一道縫。
祝九:“……”
“爹?”是個小男孩的聲音。
透過門縫,可清晰的瞧見裏面被鎖住的孩子。
“你兒子?”祝九問。
王富抿脣,鄭重的點頭。
“為什麼鎖着他?”祝九收刀歸鞘。
王富喉間滾動,“不聽話,容易出去闖禍,他母親已經這樣,我要下地幹活,可不得鎖着他嗎?萬一跑丟了,我上哪兒找去?這是我唯一的兒子,我自然要好好看緊他。”
話是沒錯,但又好像哪裏不太對。
“她的確是受了傷,腦後有個腫塊,應該是磕碰或者是摔跌所致。”說這話的時候,陳識月偷瞄了霍青行一眼。
這小子不也是這樣嗎?
“那她這瘋病?”祝九皺眉。
陳識月搖頭,“不單純只是受傷,還受了刺激。”
“刺激?”祝九盯着王富。
這小子沒說實話。
“祝捕頭,要是沒什麼事,你們就趕緊走吧!”王富嘆口氣,“我這還忙着下地呢!一家三口,就指着我吃飯呢!”
一家三口?
“閨女呢?”祝九忽然問。
王富一窒,顯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
“你這小子不說實話是嗎?”祝九懷中抱着刀,“不然跟我們回一趟衙門,咱坐下來慢慢說,也讓大人聽聽,順便斷斷案!”
王富面露慌張之色,“我家女兒、女兒……”
他答不上來,一個謊言要用無數的謊言來圓,他顯然沒有這個能力。
忽然間,霍青行驚呼,“兔子!兔子!”
陳識月:“?”
下一刻,這小子如箭離弦,一下子竄出了屋子。
“傻大個?”陳識月緊追出門,“祝捕頭,你們辦你們的差,我去追他。”
音落,人已經追了出去。
“你們兩個,跟上去。”祝九忙道。
兩個衙役旋即追出去,不敢有片刻猶豫。
霍青行跑得飛快,一下子扎進了後山。
山林茂密,灌木叢深。
陳識月雖然常年上山採藥,體力尚可,但是如此劇烈卻是少之又少,畢竟採藥都講究謹慎小心,免得踩踏和錯失藥材。
這樣跑,還真是太吃力……
“你、你跑慢點,兔子、兔子就不要了吧!”陳識月覺得自己都快喘不上氣來了,“你慢點!傻大個,別往深處跑,別跑了!”
可即便她喊破了喉嚨,霍青行都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荒草漫長,人影婆娑。
他在前面貓着腰跑,她在後面插着腰追。
到了最後,陳識月也不知道自己跑到哪兒去了,身後的兩個衙役愣是沒追上來,僅剩下她與霍青行兩個人,身陷茅草叢中,跟捉迷藏似的。
“真是麻煩!”陳識月揉着眉心,實在是跑不動了。
算了,不追了。
各人有各命,要死攔不住。
“哇,媳婦你跑不動了?”霍青行忽然跳出來。
嚇得陳識月一激靈,差點滿地爬,捂着心口好半天說不出話來,真是一嚇一個死!
“我以後要是短命,全賴你!”陳識月乾脆身子一仰,躺在了草叢裏,愛咋咋地,動不了了。
這次就算是野狗來了,她也跑不動了!
“兔子!”霍青行揪着兔耳朵,將兔子拎到她跟前,“媳婦愛吃兔子。”
陳識月白了他一眼,“再喊媳婦就閹了你。”
褲襠一緊,喉間滾動。
霍青行默默坐下來。
陳識月歇了好半天才爬起來,“回去!”
不過,他們跑哪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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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茅草叢,便可見一破屋。
一屋一井,四下無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