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陳識月這番話,長霧摸了摸自己的斗笠下的腦袋,難道真的摔壞了腦子。
“可我,什麼都記不得了。”長霧低聲說。
陳識月提着爐子上的小水壺,給他倒了杯水熱水,“誰知道你這麼倒黴,隨隨便便磕着腦袋,也能忘了這些?你忘了別的也就罷了,連自己的至親都忘了,真是氣死人。回頭我定要上香與你母親好好說道,怎麼就生了這麼個沒良心的白眼狼。”
她這一副神情,倒是活脫脫的長輩姿態。
絮絮叨叨,喋喋不休。
“大夫能治?”長霧不解,“我怎麼覺得自己也是個大夫呢?”
大夫?
陳識月輕嗤,救他這樣見死不救,心懷不軌之人,也能是大夫?
最多是個毒夫!
“你?”陳識月白了他一眼,“就你這白眼狼還想當大夫?你別到時候把人治死了,回頭被人送去衙門,到時候沒得連累我,我可沒有銀子賠給人家。”
長霧:“……”
這老人言真不好聽!
喝了口熱水,長霧平靜下來,既然什麼都想不起來,就先跟着這女人罷了,事實上他也覺得她的話有些道理。
為什麼呢?
因為他能感受到,與陳識月之間的,莫名的羈絆。
“你我體內皆有蠱蟲,我為母蠱,你為子蠱。”陳識月看出他摸着心口的遲疑,有些東西必須說,免得到時候別人嚼舌根,他會先入為主,“子母蠱在我們體內,還不足以說明你我的至親緣分?旁人會這般客氣,將如此難得之物贈與你我?”
說着,陳識月擡手戳着他的腦門,“用你的豬腦子好好想一想,披着一張假皮,就把腦子也糊住了,這皮又不是屎做的。”
“你為何如此粗魯?”長霧皺眉,揉搓着被她戳疼的腦門。
陳識月插着腰,一副長輩模樣,理直氣壯的瞪着他,“粗魯?要是沒我這粗魯勁兒,你能長這麼大?腦子一丟就開口,再敢以下犯上,不敬長輩,我就讓你自生自滅。禍害得我成了老姑娘,還敢理直氣壯,看給你能的。”
她罵罵咧咧的走出門,外頭空氣清新,滿是青草與泥土的香味。
爽!
戳着人家腦門開罵,真是爽翻天了!
讓他之前糊弄她……該!
不過這會嘛,罵完了就得哄一鬨,畢竟一個巴掌要給一個甜棗,否則這大小夥起了逆反心理,豈非要鬧得天翻地覆?
先等等,一如當時她醒過來的時候一樣,也是需要一定時間去緩和,否則的話總覺得誰都是壞人。
![]() |
![]() |
![]() |
陳識月在外面等到了日出東山,聽得裏面的動靜,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
長霧站在門口,就這麼靜靜的看向坐在外頭木頭樁子上的陳識月,“小……小……姨母。”
“大外甥,真乖。”陳識月伸個懶腰,“那走吧!”
長霧有些彆扭,站在那裏要走不走的,扭捏着看東看西,就是不敢正視陳識月,大概是想了那麼久,也沒相處陳識月話中的漏洞。
陳識月瞧了一眼他這扭捏的模樣,扯了扯脣角,“走吧!”
這屋子裏也沒什麼東西可帶,橫豎他身上的東西都被她搜得七七八八。
兩人緩步朝前走,只是不知道為何,長霧時不時的回頭,總覺得身後好似少了點什麼,可又想不出來到底少了什麼?
腦子裏一片空白,只是直覺這東西……
“你在看什麼?”陳識月問。
長霧愣了一下,“沒……沒什麼。”
就是好像,少了點什麼?
陳識月當然知道他在看什麼,長陰啊……誰知道被這小子倒騰到哪兒去了?說不定是被關起來了,這一時半會肯定不會出來,等到時間久了,那傢伙也只能在山裏轉悠。
蛇開了智,知道要避人,是不可能貿貿然闖入人多的地方。
“走吧,下了雨的路本就不好走,這要是再慢些,等到晌午時分都找不到地方吃飯,不得餓死才怪。”她這會就已經飢腸轆轆。
陳識月一番話,說得長霧的五臟廟也跟着嘰裏咕嚕的。
餓。
是真的餓!
兩人跌跌撞撞的往主路走去,這條路是直通山下的,偶爾遇見遠處的一些人,愣是無人敢上前攔着,就像是之前就說好的,不許攔着一男一女。
所以這會,陳識月走得很順暢。
長霧還在邊走邊回頭,陳識月心中腹誹:就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
這麼多人佔地為王,就跟地痞流氓似的成羣結隊,一幫宵小之輩,能幹出什麼好事來?
好在,沒人攔着也算幸事。
走下山的時候已經過晌午,兩個人都是餓得前胸貼後背,好在有一輛牛車經過,陳識月便拽着長霧上了牛車。
靠在稻草堆裏,陳識月揉着胃部,真是餓死了。
大概是聽出了二人的五臟廟合奏曲,驅趕着牛車的老漢笑盈盈的從兜裏掏出兩個烙餅,“雖然有點硌牙,但還是能填填肚子的。”
聞言,陳識月慌忙伸手接過,“多謝老伯。”
“等進了城,我一定還你。”長霧也是餓壞了。
雖然硌牙,但是能吃。
這個時候就管不了那麼多了,能入口就成。
一個兩個趕緊啃着,吃得那叫一個狼吞虎嚥,看得老伯哈哈大笑。
牛車速度不快,一路上搖搖晃晃。
好在,一路還算順遂。
陳識月回頭去看那頭的臉面山脈,心裏隱約有些撕扯,好似丟了什麼……這感覺可真不舒服,但好歹能進城了,應該會找到一些線索吧?
這麼想着,一直緊繃的神經逐漸鬆懈下來,她靠在草堆上,搖搖晃晃的就睡了過去。
夢裏還是那個人,一直在喊着什麼,聲音很遠很遠,聽不清楚……
他,到底是誰?
山上的長樂門人,還在搜尋着霍青行他們的蹤跡,可自從他們爬下了斷崖之後,只遇見過一次,但追捕的人全部被殺,如今是一個活口沒有。
這羣人就跟人間蒸發了似的,竟然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簡直是,豈有此理!
誰也不知道,霍青行去了何處,只能在原地乾瞪眼。
城內。
人潮擁擠,人頭攢動。
馬車快速進了城,瞧着似乎有些匆匆,車伕也不敢逗留,神情凝重的留心周遭,驅車直奔將軍府。
管家就在將軍府的門口候着,來回的踱步搓手,容色焦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