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面色蒼白，瞧着還算有點精神頭，但其實內裏早就掏空了，只不過外表看着還能硬撐，見着太子如此神情，心下一清二楚。
“既然是太子監國，吾兒當自行抉擇，父皇老了。”李敬只覺得滿心疲憊，丹藥的效果是越發的不明顯，他很清楚這意味着什麼。
這天底下沒什麼長生不老藥，只有不想死的夢。
“父皇？”太子愣怔。
李敬合上眼皮子，“你有諸多兄弟，朕也知道他們不乏優秀之能，但是你知道為什麼父皇一直為你守着太子之位嗎？”
太子沉默了。
“不只是因為你的母后是朕的髮妻，是與朕一路同行，卻未能盡享富貴之人。她陪着朕吃苦，最後什麼福都沒享到……”李敬低低的咳嗽着。
王海趕緊遞上了蔘湯，“皇上，仔細身子。”
“唉！”李敬喝了口蔘湯，平復了一下心緒，“你母親的原因只是其一，朕不可能拿江山社稷開玩笑。相比起你那些兄弟，朕更清楚你的為人，唯有你來日登基為帝，才能給他們一條活路。”
也就是說，但凡是其他皇子登基，皇帝的那些兒子……活下來的可能太小。
太子仁德，太子仁善。
唯有如此，才能行仁政，得民心，得臣子之心。
但是這也是有前提的，仁德之心固然可貴，還得要有雷霆手段，如此才能服衆，才能鎮住那幫老頑固，而最能服衆的方式，大概就是……舊事重提。
“朕把這機會交給你，你莫要讓朕失望。”李敬都這麼說了，太子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仁德仁善，心智聰敏，又有雷霆手段，來日必定江山穩固。
“父皇？”太子猶豫了半晌，還是問出了那句話，“為什麼？”
李敬一頓，俄而好似回憶悠遠，想起那些不堪的過往，如同塵埃一樣紛紛揚揚的落下，“那個時候年輕氣盛，性子多疑，總覺得身邊的人覬覦自己的皇權，於是乎……”
說到這裏，李敬垂下了眼簾。
帝王什麼都知道，可他不會認錯的。
“太子，你要永遠記得一件事，帝王無錯。”李敬目不轉睛的盯着他，“永遠都不會有錯。”
太子慌忙行禮，“兒臣謹記。”
“去吧！”李敬閉了閉眼，“做你該做的事情，想做的事情，父皇不會攔着你，文武百官那邊也有父皇為你壓着，這大概是朕最後能做的事情。”
縱然有錯，也不可能認錯。
他是君，是天下之主，怎麼可能會錯呢？就算有，那也是受人矇蔽，間臣當道的緣故，該死的是那些欺上瞞下，構陷忠良的間佞，與他這個皇帝又有什麼關係呢？
太子走出了寢殿，一個人靜靜的站在宮道上良久，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後來，他想明白了。
出事的時候，父皇想的是奪權。
如今，父皇想的是為他鋪路。
錯嗎？
看站在誰的立場上。
當臣子功高蓋主的時候，帝王行雷霆手段，有什麼錯？但身為臣子，自認為忠心耿耿，卻被帝王疑心猜忌，又因此而滿門皆誅，怎能不恨？
立場不同，手段不同，誰能說得清楚呢？
“傳令下去，派人包圍太師府。”太子下令，“孤也該去會一會……老太師了！”
太師府被包圍，最擔心的就是丞相府了。
唯一慶幸的是，太師府的後生晚輩，最小的那一輩已經被太師送出去了，但能不能活着可就兩說了，畢竟誰也不是傻子。
瞧着攔着馬車前面的黑衣人，商驕忽然意識到，事情可能辦不成了，一行人訓練有素，可見不是泛泛之輩，而這些人就是衝着龐家最後的子孫來的。
“一個都不能少！”為首的黑衣人登時下令。
商驕旋即帶着護衛相迎，吩咐一部分人，“帶他們走！”
可惜，無果。
黑衣人太多了，甚至於一個個都是高手，兩相對決，無一人能逃走，要麼死在這裏，要麼被生擒，饒是商驕自己也是難以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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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多處受傷，鮮血染透了衣裳，握劍的手都在顫抖，鮮血沿着胳膊沿着手腕，不斷的滴落在地，周遭都是虎視眈眈的黑衣人。
他跑不了了！
“拿下！”黑衣人一聲低喝。
衆人一擁而上，這位太師府的得力干將，身上有太多的祕密，只要讓他開口，很多事情都能迎刃而解，很多祕密都會就此揭開。
所以，他不能死。
要活的！
抓住他，就抓住了太師府最大的祕密。
商驕倒是想過要自盡，可惜動作還是晚了一步，被摁在地上動彈不得，加上渾身是傷，終是被人一記手刀劈暈過去。
他想着，是不是在殺孫乾的時候……露出了馬腳呢？
答案不得而知，但他清楚，自己接下來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
“全部帶回去。”
一個都沒能跑掉。
剩下的就更好辦了，這些人落在了太子的手裏，就不怕太師不說實話，書房裏暗格中藏匿的祕密，再也藏不住了。
不只是這邊，連城外的霍青行都有了意外收穫，這短短的數日之內，直接殺進了洞窟內，沿着最初的路，沿途派人看守，務必一個都不許少。
這些個腌臢東西，禍害百姓無數，如今怎麼對付他們都是應當的。
洞窟之中已無趙長生，要對付他們沒那麼難，還有那個銷金窩……
霍青行一身的勁兒，唯有大開殺戒，才能讓這些日子以來的憋屈全部宣泄出去，死的就多捅兩刀，確定死得不能再死就丟去亂葬崗。
沒死的，全部抓起來，嚴加審問。
“對了少將軍，侯府被抄，太師府被圍，怕是丞相府也撐不住多久了。”底下人彙報。
霍青行牽着馬，目光沉冷，“活該！”
“林副將來消息，說是將消息送到了太子跟前，所以……”底下人猶豫了半晌，“太子殿下監國，當即派人包圍了太師府。”
聞言，霍青行眉心陡蹙，“查抄侯府，包圍太師府？”
“是！”
話音剛落，霍青行已經翻身上馬，“你們繼續搜山，按照原定的計劃，一個不留。我即刻回城，以免再生枝節。”
“是！”
太子有心固然是極好的，但也得防着有些人狗急跳牆，畢竟都到了這地步，誰能保證還能安分守己？都要死了，不得拼一把嗎？
太冒險了！
霍青行當即率人回城，“你們幾個跟我走！你們幾個帶上我的信物，立刻去西郊大營帶一隊精兵回城，馳援太子殿下。”
“是！”
噠噠的馬蹄聲響起，霍青行策馬疾馳的回城，希望還來得及。
太子殿下，決不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