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識月一句話,讓對方傻眼了,愣在原地好半晌都沒能回過神來,最後竟是低頭訕訕的笑着,隔着幕簾都察覺到她的笑意。
“你這人很有趣,這不是藥鋪嗎?怎麼瞧着你如此行徑,倒像是個大夫?”
聽得這話,陳識月又笑了,“誰規定藥鋪裏的人不能當大夫?那你接下來是不是想說,女子怎麼能當大夫?合該關在宅院裏,做個賢妻良母?如此拋頭露面,委實於理不合?”
“我可沒這麼說。”
聞言,陳識月嘆口氣,“你自己都是個女子,為何要自輕自踐,瞧不上女子呢?”
“我自己都是女子,怎麼會瞧不上女子呢?左不過是這世間對女子諸多束縛,能掙脫的少之又少,所以難得遇見一個掙脫出來的,實在是有些反應不過來。”她沒有掀開幕簾。
陳識月回過神來,“你來藥鋪抓藥的?為什麼不走正門,為什麼要躲避衙役?”
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有朋友受傷,但人在城外,距離有些遠,不可能請到大夫,只能我自己來抓藥。”女子回答,“給我來點藥吧!”
她把藥方遞過去,但隔着幕簾,陳識月能察覺到她的目光,一直死死盯着自己。
為什麼?
怕她出賣?
還是怕她喊救命?
“利器所傷?”陳識月愣了愣,“傷得很重。”
對方沒吱聲。
“如你所言,傷得這麼重,你這些藥怕是治根不治本,確定不去找大夫嗎?”陳識月臉色凝重,涉及人命,可不敢大意,“這藥方與金瘡藥無疑,可外敷可內服,但若是重傷,只能聽天由命。”
見着她一直不說話,陳識月無奈的嘆口氣。
“你會看病?”女子問。
陳識月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盯着她問了個問題,“你的朋友,殺人越貨?”
“怎麼可能?”對方輕嗤,“兩個弱女子,即便會手腳功夫,也沒到殺人越貨的地步,但的確傷得很重,如你所言……內傷外傷一大堆,如今只能聽天由命。”
兩個女子?
陳識月狐疑的望着她,難怪不願意去醫館。
兩個重傷的女子,換誰不得起疑?
且女子名節何其要緊,若是這兩個女子是附近的,來日怕是沒臉做人,所以她才避開了醫館,而是來了藥鋪,想着抓點藥就算了。
人活在這世上本來就艱難,各憑本事的活着便罷!
“兩個弱女子?”陳識月不解,“怎麼受的傷?”
女子擺擺手,“我哪兒知道?人是從山上救下來的,當時我恰好路過,一羣人圍追堵截兩個弱女子,換誰都看不過去吧?於是我正好出手相救,便把人帶回來了。還好我力氣大,一拖二都沒問題。”
一聽山上,陳識月心頭忽然咯噔一聲,“哪座山?還有山匪不成?”
女子想了想,“就是外面的山,之前不是有人說,山上有熊嗎?可沒想到,山上也有山匪,竟是藏在深山老林裏,連兩個姑娘都不放過,實在是喪心病狂。”
山上?
外面的山上?
難道也是那座山?
莫不是洞窟裏的那些人?
也就是說,曾經與長霧同流合污的同夥?
白叔公說了,那都是長樂門的人,無惡不作,所以被長樂門追殺的人,應該都不是什麼壞人吧?說不定是掌握了什麼證據?
“你發什麼愣?”女子嘆口氣,“即便這藥效用不大,你也給我抓幾服,總歸是要試一試的,不能看着她們死。”
陳識月轉身要去抓藥,忽然又回頭,“那衙役為何抓你?”
“他們看到我身上有血,就要把我帶回衙門,我哪兒能任他們抓?我若是被抓,沒個三五日出不來,那她們不就死定了?”女子輕嗤,“不過,這幫廢物是抓不住我的,若是就這麼被抓住,那我還要不要臉了?”
豈非也成了廢物?
陳識月按照藥方給抓了藥,想了想,又給她遞了兩包藥。
女子不解。
“你的藥方只能算是平常可見,吃了未必有效果,但我這藥不一樣,虎狼之藥……藥效極為迅猛。”陳識月意味深長的開口,“若是真的到了那時候,可以死馬當成活馬醫。”
反正都是個死,那不如試試呢?
萬一死不了呢?
萬一撞活了呢?
女子接過,一時間有些沉默。
“人在何處?”陳識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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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深吸一口氣,“在城外十里,那邊有個廢棄的土地廟,我把人放那裏了,央了丐幫的人守着,暫時不會有什麼危險。你是……真的大夫嗎?”
“天黑之前,我會出城一趟。”陳識月道,“到時候能不能活,就看她們的運氣了。”
女子當即拱手,“姑娘大義。”
“不必謝我,我也沒底。”
陳識月沒見着傷者,自然不敢說大話,生死之事,誰敢說得絕對呢?
“就衝你這句話,合該受我一拜!”女子深吸一口氣,“天黑之後,我在城門外恭候大駕。”
說着,她拱手轉身。
“哎!”陳識月叫住她,“從後門走,不要翻牆了。”
動靜那麼大,必定會招來衙門的人,還是走後門的好。
“好!”女子快速離開。
眼見着到了後門,又回頭補充了一句,“對了,我叫林梵,梵音的梵。”
語罷,她快速離開。
陳識月站在原地,愣怔了好半晌。
前面傳來了動靜,她趕緊回到了大堂,夥計們吃了飯,都陸陸續續的回來了,外頭又有一羣衙役跑過去,大概是發現了林梵的蹤跡?
不過這些都跟陳識月沒關係,林梵功夫好,她早就看出來了,這些衙役是不可能抓住她的,再者也沒有證據證明,她就是兇手,所以衙役抓她作甚?
最多是嫌疑人,也怕節外生枝,所以嚴格審問罷了!
陳識月收回視線,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照樣清點她的藥材,收拾一下庫房,將分內之事打點得妥妥當當,直到東家滿意為止。
不過,門外探頭探腦的腌臢東西還在,所幸他們沒有進來,自然不知道後院發生的事情,否則怕是會給林梵帶來災禍。
所以接下來她就得想想,怎麼能悄無聲息的出城呢?
得避開這些人。
好在離天黑還早,不急於一時。
陳識月默不作聲的做好準備,該用的藥都先裝上,到時候所需不少,不能馬虎。
這些藥的費用,都得陳識月自己墊付。
腦子裏有人跟她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是大夫的本職。
剛拾掇了一番,卻見着掌櫃急急忙忙走進來,似是出了什麼大事?
“掌櫃的,你這是怎麼了?”陳識月詫異,“哎哎哎,掌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