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剛走沒一會，陳識月便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說是睡過去，其實很大程度是因為太虛弱，所以暈死過去了，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既然邁出了這一步，陳識月便明白自己是躲不開這一劫的。
後窗有暗影晃動，不瞬便竄進來一人，然後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門口的動靜，確定沒什麼事兒，這才快速行至牀邊，仔細打量着牀榻上的陳識月。
若是換做平日，察覺到屋子裏有異樣的氣息，她早就睜眼坐起來了，或者是銀針出手，但是現在……陳識月雙目緊閉，面色慘敗，好像一個沒有生氣的瓷娃娃，看得人心疼不已。
“月兒？”霍青行低喚。
陳識月沒反應。
一探鼻息。
謝天謝地，活着。
但是掀開被子，便可見她胸口衣襟染血。
霍青行行軍打仗多年，殺敵無數，都不曾心顫手抖，可現在卻手抖得不成樣子，尤其是看見她心口上的血跡，止不住紅了眼眶。
七尺男兒，險些落淚。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過她手上的樣子，原以為自己將她保護得很好，可如今才發現，所有的保護在天家面前，什麼都不是！
君權高於一切，帝王一怒，天塌地陷。
有那麼一瞬，霍青行真想不管不顧的帶着她離開，管他陳家還是國公府，管他兵權還是江山……可回過神來，他又是那麼清醒，就算他願意，她也是不願的。
罷了。
還好她沒事。
只是……
霍青行不能在宮裏久留，身為外臣當謹守本分，不可造次，否則被人發現無召入宮，有弒君、謀逆之嫌，會禍連全族。
如此，只能央太子殿下多予照拂。
霍青行悄無聲息的來，悄無聲息的離開，以免旁生枝節。
陳識月這一覺睡醒，已經是第二天的晌午，整個人都有些暈乎乎的，王海來來去去的，來看過很多回了，所幸這一次終於見着她醒來了。
“姑娘醒了就好，要不然可真是要嚇死人了。”王海如釋重負，“沒事了吧？”
陳識月虛弱的靠在牀柱上，“多謝公公關心，我沒什麼大礙，死不了。”
“那就好，那就好！”
王海如釋重負，手一揮便讓人進來伺候，於是乎宮人魚貫而入，將飯菜和糕點悉數擺在桌案上。
“多謝公公。”陳識月勉力撐起身子。
王海當即攙了一把，“姑娘一定要保重自身，皇上那邊還等着起效呢！”
“放心，皇上會見到效果的。”陳識月很肯定。
語罷，她是真的毫不見外，大口大口的扒拉着米飯。
眩暈之感還在，所幸早就有所準備，吃下了外祖父給的保命丸，要不然的話，還不知道能不能撐過來呢！
見着陳識月能吃能喝，王海暗暗鬆了口氣，想起了皇帝今日的氣色。
不得不說，這幾年帝王的身子愈發虧空，甚少有過精神抖擻的時候，縱然是有丹藥還有太醫院的太醫，不斷的調養着，卻也是日益衰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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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今兒一早，皇帝明顯精神煥發，眼神都跟着清亮起來，整個人好似年輕了不少。
正因為如此，帝王對於陳識月說的“長生蠱”倍感信任，想來再過些時候，他的身子就會完全康復，便不會再受制於丹藥。
一想起自己會再度年輕，華髮變黑，然後……不敢想，不敢想。
見着王海回來，皇帝忙追問狀況。
“請皇上放心，姑娘一切安好，能吃能喝能睡，瞧着恢復了不少。”王海如實回答，“皇上，您現在覺得如何？”
李敬只覺得神清氣爽，“朕覺得整個人都好像是順暢了，那種由內而外，煥發新生的舒坦。她沒有騙朕，這的確是個好東西。”
“皇上洪福齊天，可喜可賀。”王海當即行禮。
李敬止不住脣角上揚，“王海啊，這些年朕一直吃丹藥，喝湯藥，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還能恢復成如今模樣。朕，甚喜！”
王海自然也是高興的，他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皇帝活得越久，他的日子自然就越順遂，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奴才也是如此。
換一個主子，他的好日子大概也就結束了……
“皇上，那……”王海有些猶豫，“姑娘說的那些事……”
李敬深吸一口氣，“傳太子。”
“是！”王海行禮，快速退下。
皇帝這意思，是要兌現對陳識月的承諾了。
畢竟，這條命算是偷來的。
倒不是真的所謂君無戲言，君王的承諾只跟利益相關，無關其他。
傳太子，就意味着這件事要敲定了。
國公府一案重新被翻查，消息不脛而走，不過半日就已經傳遍了大街小巷，多少人翹首以待，只等着最後真相大白的一天。
太子與霍青行端坐在茶樓的雅間，瞧一眼窗外的街道，人們奔走相告，即便隔了這麼多年，都還記得國公府裴家對家國天下的貢獻。
曾經至尊榮耀，其後碾落成泥。
好在，終是要撥開雲霧見青天了。
“她有點本事。”太子轉頭看向霍青行，“父皇今日的氣色好了很多。”
霍青行心內有些愧疚，“殿下不擔心嗎？”
“擔心什麼？”太子笑了笑，“有你們霍家撐着邊關，孤什麼都不怕，更何況，父皇那幾個皇子，可有一人能與孤比肩？一幫草包罷了，孤有什麼可擔心的？”
霍青行垂眸。
耽誤太子登基了。
皇帝早死一日，太子就早日登基。
“現如今時局不對，孤監國亦覺疲累，倒不如再等等。”太子笑盈盈的看向霍青行，“孤相信，你跟陳姑娘不會讓孤失望的。”
霍青行當即行禮，“是！”
“放心吧，父皇沒有廢太子的意思，孤就還是未來的儲君，這樁案子翻過來之後，朕也算對得起天地良心，對得起裴家那麼多冤魂，以及……無辜枉死的二十多萬英靈。”
霍青行垂下眼簾。
聽得皇帝下旨，重查當年舊案，白重老淚縱橫，李嚴更是泣不成聲，他們苦苦追尋了那麼多年的真相，終於要大白天下，終於可以為老主子申冤昭雪。
“必定是因為月姑娘。”白清舟感慨。
關於陳識月失蹤的事情，將軍府那邊來過消息，說是進宮了，但至今沒出來，皇帝又突然重查舊案，便可說明是陳識月做了什麼。
“她……還沒出宮？”白重一頓。
李嚴抹着淚，“別出什麼事！”
可這宮裏，也不是誰都可以進去的。
衆人面面相覷，但願將軍府能庇她周全，可千萬不要出事！
當天夜裏，禁衛軍就抓了很多人，據說都與裴家一案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