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識月白了一眼,瞧着院中跟開屏孔雀似的某個人,但心裏略有些沉甸甸的,隱約覺得這小子可能猜到了什麼?
比如說,僞裝的身份。
但,那又如何?
吃過晚飯,二人就坐在院中消食。
“你昨夜出城……”長霧頓了頓,不知道該如何言說,“沒事吧?”
陳識月深吸一口氣,“遇見了老友,出去聚了聚。怎麼着,你也想去聚一聚?奉勸一句,長輩的事情少打聽。”
聞言,長霧略顯無奈的輕嗤。
“嗤什麼嗤,這是大實話,也是奉勸你的話,別到時候惹毛了我,我就讓你罰跪祠堂。”陳識月與其裏帶着警告的意味。
長霧哈哈乾笑兩聲,“祠堂?祠堂在哪呢?我怎麼沒看見?在哪呢?在哪呢?”
驀地,陳識月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在你腦門上。”
“嗤……”長霧揉着生疼的腦門,“力氣真大,這般粗魯,小心嫁不出去。”
陳識月起身往房間走去,“有你這拖油瓶,我想嫁出去也難,你還是好好考慮你自個吧!”
關上房門,陳識月點燈開始翻看醫書。
長霧坐在院子裏,瞧着今日的夜色。
夜色不太好,無星無月,風有些嗖嗖的涼意,說不準今夜會下雨,他想起後院廚房邊上的茅屋缺了一角,改明兒還是要修一修為好。
陳識月的心思卻不在書上,看着看着,整個人就像是丟了魂一樣,想起了城外的兩人,想起……將軍府,想起了白重說的那些話,不由得有些心慌意亂,恍惚覺得好像會出點什麼事?
敲門聲起。
“何事?”陳識月問。
長霧提着水壺,“給你燒了點熱水。”
“進來。”她擱下手中的醫書,擡眸看着進來的人,“你也早點睡。”
長霧點點頭,“今晚可能要下雨,記得關好窗戶。”
“好!”陳識月頷首。
見着他似乎猶豫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當下皺起眉頭,直勾勾的盯着他。
長霧心下微恙,迎上她的眸子,好似被看穿一般,面上浮現出幾分窘迫之色,“我……我就是有些擔心你,平安堂的事情鬧得大街小巷都知道了,你……會不會有危險?”
“夜裏若是有刺客闖入,你院中的暗器可能護我周全?”陳識月直白的問。
長霧思慮一番,“可以!”
他回答得很肯定。
“那還有什麼可擔心的?”陳識月似笑非笑,“死不了就是贏了,還有什麼可畏懼?倒是巴不得對方上門來,若是能一舉擒獲,說不定還能拿官府的賞銀,到時候你我可就發大財了。”
長霧扯了扯脣角,一臉嫌棄的看向她,“想得可真美,還是早些洗洗睡吧,夢裏肯定有大把的賞銀等着你呢!”
“這倒是個好主意。”陳識月順勢而言。
長霧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醫書,“別看太晚,燈火太暗,對眼睛不好。”
“我知道。”陳識月沒多話。
長霧一聲嘆息,默默的退出了房間。
房門合上,他在門口站了半晌,就這麼直勾勾的盯着房門看,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陳識月當然能感受到,來自於外面的異常。
不過,她沒動。
半夜的時候,果然開始下雨,還好門窗緊閉,雨打芭蕉亦無妨。
只是,雨夜風大聲響大,便是個探窗而入的好機會。
但是這院子到處都是機關,想要進來都不容易,何況是探窗而入?
這不,前腳剛踏入,後腳就觸動了機關。
一聲悶哼,伴隨着肩膀驟痛,緊接着便是一股子酥麻快速傳遍全身,要不是大雨瓢潑,讓人暫時保全了理智,只怕這會已經倒在地上。
長霧快速坐起身來,翻身便下了牀榻,三步並做兩步打開了房門,立在了檐下看着院中的異動。
不只是長霧,陳識月也醒了,雖然動作沒他快,但是也快速披上外衣朝着房門口走去,估計是長霧的陷阱又逮着耗子了。
果然!
陳識月推開門的時候,長霧已經撐起了傘。
“別出來,外頭雨大,小心風寒。”
陳識月站在門口,攏了攏外衣,就這麼靜靜的看着院子裏的一切。
只見着長霧撐着傘,一步步走下臺階,走向倒在院中的那人,雨夜中背影有些陰戾,瞧着讓人有些心驚膽戰的。
“你是何人?為何夜半闖我宅院?”長霧站在雨中,一人一傘,電閃雷鳴中好似惡修羅,他居高臨下,低眉看着倒伏在地上,痛苦掙扎的男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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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似乎是說不出話來了,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想要觸碰長霧的褲管,可最後卻連胳膊都擡不起來,綿軟無力的倒伏在水中。
“他中了你的毒,怕是說不出話來了。”陳識月開口,“你不考慮解個毒?”
長霧挑眉,“解毒不就飛了?還是這樣躺在腳下比較放心。”
“隨你。”陳識月也不攔阻。
她又不是聖母,別人都闖入家中要打要殺要幹壞事了,她還要慈悲救人?
那不行!
“說清楚!”長霧低喝。
他可沒什麼耐心,何況還帶着起牀氣呢!
大半夜不睡覺,跑到家裏擾人清夢,沒有當場毒死丫的,已經算他剋制,若非天子腳下,他何須如此顧忌?
但凡在城外,隨便了賬。
男人倒伏在地上,嘴角有血不斷的溢出,他掙扎了一下,奈何傷得有點重……哦不,更確切的說,是毒發得有點快,以至於他這會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陳識月雙手環胸,就這麼看着院子裏的動靜,“你能不能動作快點,別老讓他說說說的,你那毒有多烈,自個心裏沒數嗎?就他現在的狀況,沒當場死給你看,已經是他祖上積福了。”
長霧:“……”
有種被拆臺的無力感。
“讓他滾,我要睡覺,明日還得上工呢!”陳識月轉身進門。
長霧皺了皺眉頭,“這麼不耐煩,問口供不得有點耐心?”
迴應他的,是房門“砰”的一下關上。
“長樂門的人?”長霧問。
對方吃力的點點頭。
“這裏沒有你們要的東西,下次別再來了,殺人這種事咱可不幹,但若是真的欺上了門,必也不會輕饒了你們。”長霧冷聲威嚇,“這一次就算了,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饒。”
長霧深吸一口氣,看向正門,然後彎腰往他嘴裏塞了一枚藥丸。
“解毒的。”長霧退後兩步,“自己爬出去,千萬不要站起來,這院子裏滿是我的機關,爬出去,就能活!”
說着,他轉身朝着房門走去。
拾階而上,收傘靠邊。
臨進門前,他還不忘回頭叮囑,“對了,記得關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