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什麼？啊，他到底看到了什麼？
米，白花花的大米啊。
鍋蓋壓都壓不住的那種。
他一定是餓出了幻覺。
“爹，你要打打我吧，是我浪費糧食，不關妹妹的事。”大郎一馬當先攬下一切。
“我也有錯，是我想多喫點飯，偷偷換了量米的小罐子。”二郎嘟着嘴默默垂下了腦袋。
至於小綰綰，白日太累了，此刻早已進入夢鄉，睡得四仰八叉。
唐季很想撈起棍棒打兒子，但一見大郎、二郎那單薄瘦弱模樣，終是高高揚起棍棒卻始終打不下去。
“唉！”他長嘆一聲丟了手中棍子，“喫就喫吧。”大不了這頓喫飽點，下面幾頓再省回來。
秦玉不知道廚房裏的一切，一回到家她拿起錘子就開始找舊木板，還要準備挖地窖。
以前家太窮，沒什麼值得藏的東西，唐季家壓根沒有地窖。
可以後不行了，有了綰綰後，秦玉相信他們一家不會差。
再加上張氏的那番話，更加提醒秦玉要以備無患——家裏必須有個藏東西的隱蔽地兒。
來到廚房後面，秦玉揮舞手裏的錘子，地裏哐啷地錘個不停。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唐季父子一大跳。
“誰，誰在那兒？”唐季嚇得躲在大郎身後，顫着嗓子開口。
大郎：……
“是我。”秦玉出聲探着腦袋進來。
入目就見唐季那副慫樣，忍不住嘴角狠狠抽了抽。
再看見那雪白的一大鍋飯，眼珠子瞪凸了。
夭壽哦，她和綰綰是能吃了點，但也喫不完這麼多吧？
她們又不是豬。
算了算了，大不了明日早上喫蛋炒飯。
“從今往後，做飯前一定要關緊門窗，千萬不能讓別人聞着味兒，這年頭餓死的鬼比人多。”
話落，秦玉拿過一塊木板叮叮噹噹地四處敲敲打打，將所有能看到的縫都釘死了。
忙完這些後，她又回到竈房一角吭哧吭哧地刨坑……
她動作利索力氣又大，唐季看着鋤頭在她手裏每一下都入地七分，眉頭緊緊皺起。
眼前的女子……到底是誰？
他心中清楚，這人絕不是先前的秦玉。
秦玉沒有她身上的霸氣和果斷，也沒有她眼眸裏的兇悍，更加沒有她力氣大……
想起她一巴掌打落張氏的門牙，唐季忍不住擡手摸了摸他自己的臉。
“你發什麼呆？”秦玉的聲音冷不丁的響起，嚇了唐季一大跳。
不知爲何，自從秦玉醒來，唐季總是怕她怕得厲害。
他總覺得，若表現不好，眼前的女子隨時可能讓他知道花兒爲什麼那樣紅？
“我見娘子這麼辛苦，爲夫心疼！”唐季一個滑跪低頭抽噎道。
“先前是我渾蛋，是我沒心沒肺，讓娘子受了諸多苦難……
這幾日我痛定思痛決心悔過，還請娘子念在往日情分上，再給爲夫一個機會。
你放心，我一定會對你和孩子好的，我發誓！”說着唐季舉起三根手指，高舉過耳朵。
秦玉挑眉，靜靜掃了唐季一眼，冷笑道：“好，說出你的誓言，讓我好好聽聽！”
“別怪我沒提醒你，別人發誓可能沒什麼，但你發誓定會如願。”這是秦玉身爲綰綰孃的自信。
她信綰綰。
唐季：……就突然後背發涼，似乎被一雙眼盯上了。
“娘子，今日太晚，老天爺睡了，不適合發誓，改日，改日爲夫一定發個大的！”
空氣中飛過一大片烏鴉！
天道：……
秦玉：……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唐季這慫包沒膽。
“既如此那就閉緊你的嘴，少張揚。
若是讓外人知道我們能喫飽飯，夜裏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秦玉朝着唐季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威脅味十足。
“娘子放心，我這人雖沒啥優點，但聖在識時務，這一頓飽和頓頓飽我還是拎得清的……”
想到明日能找到新水源，秦玉不想再委屈了自己和閨女。
 |
 |
 |
她點點頭道：“行，那以後咱們家我主外、你主內。”秦玉抹了抹額頭的汗。
頓了下又道：“待會把水都放鍋裏溫着，飯後我和綰綰要洗澡。”她今日殺了人，不洗澡沒法睡。
“娘子放心，日後我定將家裏收拾的妥妥貼貼，不讓娘子分心！”唐季臉上掛着諂妹的笑，遞給秦玉一瓢水。
秦玉接過水瓢，喝了一大口，點點頭道：“我和綰綰飯量都比較大，你每次別做少了，不喫飽飯我這人就愛講道理，你要心裏有數。”
唐季：……他偷偷瞥了那鍋米飯一眼，心裏驚得直抽抽。
頓頓都做這麼多，養頭豬也喫不完啊。
完了完了，那點糧食怕是禁不住這麼造。
他還想偷偷弄點糧出去換銀子呢！
不對，很不對，她暴露飯量意欲何爲？
難道是攤牌了，承認了？
她，她果真不是秦玉。
一時間，唐季也不知道他自己心裏是個什麼滋味。
可能既懷念以往秦玉的溫柔隱忍和體貼，又享受眼前秦玉的霸道強悍和濃濃的安全感。
對，就是這樣。
以往他和張氏對戰總是半斤八兩，但這兩次不同了，秦玉一出手就吊打張氏。
一想到今晚張氏那灰溜溜樣，唐季就心情痛快，這些年的惡氣總算出了。
還有糧食和肉！
荒年，這可是荒年啊，他們家竟過得比豐年還要好。
“娘子放心，我都記下了！”唐季低眉順眼的有些過頭。
秦玉微微眯着眸子，冷哼一聲道：“該交代的我都交代了，你最好老實些，否則我不介意將你丟去喂狼羣！
哦，對了，角落裏的衣服，你待會就拿去清洗，別讓人看到了。”那是秦玉早上出門穿的衣服，殺了人沾了血！
爲防止嚇壞大郎、二郎，在山洞裏取肉的時候，她就換了身舊衣。
唐季點頭，取了點草木灰走過去。
他想先浸泡一下，這樣洗的時候更乾淨些，沒想到那衣服一沾到水就滲出紅色的玩意兒，嚇了他一大跳！
“這……這……”他指了指那堆衣服，語無倫次地瞪大了雙眼。
見他如此，秦玉滿意地勾起脣角。
這唐季是個混不吝，若沒有足夠威懾，指不定啥時候他就會惹出潑天大禍。
人心叵測，爲了綰綰的安全，不得不狠狠嚇他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