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
“北境常年風沙彌漫,環境惡劣,隨軍出征更是兇險異常,你真的想好了?”
葉子清跪在大殿正中,消瘦的腰身挺的筆直:“回陛下,臣婦考慮的非常清楚。”
“臣婦不過一介弱女子,身無長物,只有這一身醫術尚可。”
“這些年臣婦受陛下和太后娘娘照拂良多,此番朝焰國有難,臣婦願意爲國家大義奉獻一切。”
“只是,永定侯府世子妃之位不可空缺,還請陛下應允臣婦和離。”
惠帝看了她良久,嘆息:“好,朕準了。你且回去等消息,大軍開拔前,聖旨會下到永定侯府。”
“多謝陛下成全。”
惠帝擺擺手:“大軍半個月後出發,你回去收拾一下吧。”
走在長街上,葉子清略顯蒼白的面龐上無悲無喜,腦海中卻浮現出了這些年的點點滴滴。
她和趙雲瀾成親三載。
婚前,他捧着她的手深情地立下了山盟海誓:“清兒,我趙雲瀾今生今世只愛你一人。”
婚後第一年,他們琴瑟和鳴。
除了婆母經常會爲難她以外,她的日子過得還算順遂。
第二年,他常常不歸家。
一開始他還會解釋,說是因爲有很重要的事情所以不得不在外面應酬。
後來問得多了,他便不耐煩。
如今是第三年。
半個月前,他帶回來了一個女子,笑着說要娶她爲平妻。
葉子清大哭大鬧了一場後,強迫自己擦乾了眼淚。
她知道,她和趙雲瀾走到頭了。
葉子清進了侯府大門,除了管家皮笑肉不笑地敷衍打了個招呼,其他丫鬟僕婦有多遠走的多遠,好似沒有看到她這個世子妃。
她早就習慣了。
趙雲瀾是金尊玉貴的侯府世子,而她只是在鄉野間長大的女子,除了從爹爹那裏繼承的醫術外,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
所有人都說是她高攀了趙雲瀾。
回到怡月苑的時候,趙雲瀾竟然也在。
葉子清有些驚訝。
他已經很久沒有來了。
葉子清一直以爲自己是個體面人,直到他把許芷蘭帶回來,她才知道自己也有失控的時候。
她哭過鬧過,最痛苦的時候甚至升起了陰暗的心思。
自古醫毒不分家。
她是神醫之女,用毒也有一手。
只要她想,就可以讓那個女人死的神不知鬼不覺。
她被這樣的陰暗念頭折磨的險些瘋掉。
和她爭吵了幾次後,趙雲瀾就再也不來她這裏了。
他說:你怎麼變得如此不可理喻?
她當時是怎麼回答的呢?
明明只過去了不到半個月,她竟然想不起來了。
罷了。
不重要。
反正只剩下十五天。
壓下回憶,她平靜地看着趙雲瀾:“世子有什麼事嗎?”
趙雲瀾一怔。
自打他把許芷蘭領進門,他們就再也沒有平心靜氣地說過話了。
來之前他已經做好了會聽到她的冷嘲熱諷的準備,也打算好,若她真的發難,他就直接說明來意,然後轉身走人。
可她如此平靜。
平靜的好像他們從未爆發過爭吵,從未發生過不愉快。
看來她懂事了。
趙雲瀾很欣慰,臉上浮現出了笑容:“太久沒見你了,過來看看。”
若是今日以前,葉子清聽到這話心中定然會有漣漪。
這會兒她卻無波無瀾,只淡淡點頭。
在無數此暗自垂淚後,她學會了放過自己。
何況如今已經決定要離開,她也不想生出麻煩,便平靜地問:“要喝茶嗎?”
趙雲瀾的態度很好,笑道:“不必麻煩了。”
不多時,有下人捧了托盤進來,托盤上蓋着紅色的布。
綢布掀開,露出了底下的藍色衣裙。
趙雲瀾道:“這是錦繡坊新出的裙子,我特意買了你最喜歡的藍色,看看喜不喜歡?”
最喜歡的藍色。
饒是已經決定要放下,葉子清的心還是忍不住抽痛了一下。
最喜歡藍色的不是她,而是他。
她偏愛鮮嫩的黃色和熱烈的紅。
是因爲他說她需要端莊穩重,不再適合穿這些小姑娘才喜歡的顏色,她纔會將那些鮮豔的色彩壓進了箱底。
她突然就意興闌珊,卻還是耐着性子等着他說明來意。
趙雲瀾沒讓她等太久,笑道:“清兒,你是我侯府未來的當家主母,該儘早學會如何掌家,如何管理府中的一切。”
葉子清心中產生了不安的預感。
果然下一刻這預感便應驗。
趙雲瀾道:“婚禮,便由你操辦吧。”
葉子清倏地握緊了拳頭,指甲沒入了掌心她也渾然不覺。
她以爲自己早已經能夠平靜地面對他給的不公,可他總有辦法能夠洞穿她豎起來的盔甲。
她看着他,心中怒極痛極,眸中卻是一片死寂:“你說,讓我操持婚禮?”
趙雲瀾,你怎麼敢說出如此可恨的話?
你違背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還要讓我含笑親自將另一個女人接到只屬於我們的家?
她的心中瘋狂咆哮着,那些話到了喉間卻全部卡住,一個字也說不出。
趙雲瀾似乎不覺得這個提議有什麼不妥,他蹙眉:“所有的權貴人家都是如此,日後你還會操辦更多的事情,如今不過是開個頭罷了。”
“其實按理說你不該這麼早接觸這些,你該感謝蘭兒,若非她提議,如今的你還不夠格。”
葉子清以爲自己會哭出來。
眨了眨眼,卻發現眼睛乾澀的可怕。
趙雲瀾又道:“蘭兒是相府千金,肯與你共侍一夫已是天大的恩賜。若不是她善良大度,你以爲你還能坐穩世子妃的身份?”
“別忘了,你只是個鄉野村婦。若不是本世子,你根本不可能享受榮華富貴。”
葉子清耳朵裏嗡嗡的,沒發覺趙雲瀾是什麼時候走的。
待她回過神來,天色已經黑了。
她其實已經接受了趙雲瀾的變心,也能夠坦然面對他違背誓言的事實。
可她接受不了他否定了他們過去的情意!
接受不了他的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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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雲瀾,你明知道我不是貪慕虛榮的人,你怎麼可以如此羞辱我!”
葉子清哭不出來,只是被氣得臉色慘白。
“我原本想着好聚好散的。”
“我真的沒想過要報復你。”
“可是趙雲瀾,你不配!背叛了誓言又羞辱我的你,不配得到我的原諒!”
痛苦到了極致,她眸中迸發出了仇恨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