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康十年,晚冬,燕都,滿城飛雪。
臘月初八,乾明殿,萬壽節家宴。
毗鄰乾明殿最近的千秋宮內,燈火搖曳,忽明忽滅,房內深處,令人聞之臉紅心跳的喘息聲時隱時現……
沈靈犀的一只手緊緊貼合在那人寬闊而略顯粗糙的脊背上,感受着下方肌肉堅實而充滿力量的律動。
那人彷彿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牽引,深深地沉醉於與沈靈犀脣齒間的纏綿,貪婪地探索着她口中的甜蜜,彷彿要將她所有的柔情與甘甜都納入懷中,不願有絲毫的遺漏……
沉醉……沉迷……這種感覺多久沒有了?
不!應該是從來都沒有過!
這個念頭讓仍處迷離之境的沈靈犀下意識打了個寒戰!
這樣的溫柔,這樣的契合度,這樣的觸感……不該是她那九五至尊的皇帝丈夫!
更何況,現在的自己,應在萬壽宮宴上!
“等等……”
沈靈犀強忍肌膚沉迷的依戀,努力將身上的人推開一些,眼前之人雖並未完全看清,但決計不是皇帝玄景睿!
“登徒子!”
她大力的抽了對方一個耳光,將對方抽到了一旁……
對方迷離無措的雙眼毫無焦點,但不影響她看清對方容貌。
“蕭將軍!”
沈靈犀急切地呼喚道,聲音中帶着一絲難以掩飾的驚慌。
她萬萬沒想到,眼前這位竟是自幼與皇帝相伴成長、深受皇室信賴的一品驃騎大將軍——蕭懷瑾。
然而,面對她的呼喚,蕭懷瑾的身形只是微微一頓,那雙深邃的眼眸中似乎並未泛起絲毫波瀾。
緊接着,他毫不猶豫地俯身向前,將沈靈犀整個籠罩在自己的身影之下,緊緊地攫住了她柔軟的脣瓣。
這不對,這一定不對!他與她,被下藥了!
沈靈犀果斷決絕,猛然間加大了脣齒間的力度,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姿態,與對方的舌尖猛然相碰,甚至不惜咬破了彼此的界限!
男子輕哼一聲,混沌迷濛的雙眼瞬間似風吹散濃霧,漸漸清澈過來……
“沈貴妃?”
待看清眼前人,男子光潔的喉頭微微顫動,那一張久經戰場洗禮的堅毅面龐上山崩地裂!
“蕭將軍,我們被設計了!”沈靈犀努力鎮定了下心神,低聲對男子說道。
正在這時,忽聽“咚”的一聲,寢殿大門被使勁撞開,雜亂的腳步聲紛至沓來……
二人還來不及分開彼此,便見紗帳被人一把扯下,緊接着,一妙齡女子驚呼出聲。
“你……你們……好大的膽子……不知羞恥!蕭懷瑾,我就知道你和她早有苟且!”
“琳月!休要信口開河!”
男子緊皺雙眉,將一牀錦被盡數覆在了沈靈犀的身上。
眼前之人,正是他的續絃之妻琳月郡主。
“皇上!”
這時,另一個美豔更甚的女子“撲通”跪下。
“楚楚不知相公竟如此大膽,光天化日之下竟與貴妃娘娘行如此苟且之事,還是在您的萬聖宮宴上,將天子威嚴置於何處?請皇上為琳月郡主、為妾身做主啊!”
這哭喊的女子正是蕭懷瑾妾室秦楚楚,站在她身邊的,是當今九五至尊玄景睿!
玄景睿見眼前此景,雙脣微微泛白,眼中似是要噴出火來。
“皇上,滿朝滿宮上下誰不知您專寵沈貴妃多年,她竟勾飲朝中重臣做此銀踐之事,將您置於何地?”
“閉嘴,秦楚楚!”
蕭懷瑾厲喝,隨即伏地:
“啓稟皇上,微臣罪該萬死,微臣與娘娘遭人設計,被人下藥,娘娘何其無辜。”
“還請皇上查明真相,微臣願以命相抵,保全娘娘名聲。”
“皇上,您與臣妾七年夫妻,當了解臣妾為人。”
“今日之事,是有人陷害臣妾,為臣妾下了暹羅銀毒‘歡情散’,當不起您說的“勾飲”二字!”
“皇上若不信,大可處死臣妾,但請皇上辨明是非,放過無辜之人。”
沈靈犀緊珉滲血的脣角,字字珠璣,倔強的擡起頭,泛紅的雙目緊緊盯着玄景睿。
“嘖嘖,兩人都為了保全對方,不惜赴死,還真是感人至深呢!”
秦楚楚挨擦着皇上揶揄道。
玄景睿陰冷目光在二人臉上掃過,“下藥?朕的萬壽宮宴,誰敢?”
“皇上只需請太醫一查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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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景睿面部肌肉在微微顫動,目光如炬盯着沈靈犀:“朕如你所願!”
片刻,太醫匆匆而來,在堂前跪下。
“師兄?”
沈靈犀凝眉,來人正是她多年未見的師兄顧凌寒。
顧凌寒應是三個月前入宮成為太醫的,然而奇怪的是,他似乎在刻意躲着自己一般,哪怕自己召見也稱病不來。
這次,算是時隔多年師兄妹的第一次相見,卻又在這樣的場合。
但無論如此,師兄在,她多少還是安心幾分。
“啓稟皇上,微臣查驗完了。”
顧凌寒語氣中盡是疏離的恭敬。
“說。”
顧凌寒默默擡起頭,望了一眼沈靈犀,那一眼,說不出包含什麼情緒。
接着,他語氣篤定的道:“微臣在貴妃娘娘與一等將軍身上,並未查出迷藥痕跡。”
“你胡說!”
沈靈犀難以置信的盯着顧凌寒,這個多年未曾謀面的師兄,此刻變得如此陌生。
“顧凌寒,‘歡情散’其毒,中之身染奇味,我二人身上的氣味,你查不出還聞不到嗎?”
“沈貴妃,如你所言,這暹羅進貢的祕藥,你怎麼會知曉的這麼清晰?從效用到氣味,你該不會是常用吧……”
秦楚楚嬌滴滴的聲音意有所指。
“我是不是常用,要問皇上……”
沈靈犀的哀怨的眸子片刻不離的盯住玄景睿的眼睛,對於玄景睿以往出格到離譜的求歡方式,她素來恐懼到骨子裏,若不是玄景睿……
“夠了!”
玄景睿面上盡是冷厲之色,他擡起手,狠狠將耳光甩在沈靈犀臉上!冷酷的聲音迴盪在整座千秋宮。
“一等將軍蕭懷瑾,置禮義廉恥於不顧,私通宮妃。”
“此等行徑,罪大惡極,實乃國法難容!”
“即刻褫奪其一等將軍封號,明日午時,斬首示衆!”
“貴妃沈氏,品行不端,打入冷宮!”
“其宮中人,一律杖殺!”
……
一間幾乎密不見光的屋子裏,沈靈犀被像丟狗一樣的丟了進去,門被緊緊鎖上。
四周一片黑暗,沒有光景交替,時間的流逝幾乎無法感知。
不知過了多久,沈靈犀的思緒漸漸清晰了些,腦中開始覆盤整件事的過程。
她被下藥的時機應該就在宮宴之上,她胃口偏弱,並未吃什麼,僅飲下了一杯琳月郡主敬的酒……
難怪事發之時,琳月郡主第一個衝進了她的寢殿,這被下了藥的酒,蕭懷瑾肯定也飲下了。
只是,琳月與自己平素並無仇怨,她又是蕭懷瑾的正妻,做這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對她又有什麼好處呢?
思緒如亂麻交織,沈靈犀只覺額頭隱隱作痛,恰在此時,一抹微弱的光線緩緩穿透了周遭的幽暗……
緊接着,伴隨着一陣略顯陳舊的“吱呀”聲響,門悄然開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