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連枝的嗓音很輕很柔,但每個字卻又都透着狠絕、更擲地有聲,如同此時的她明明那麼柔弱,卻就讓人無法忽視。
四目相對,淚水洗刷過臉龐,慕連枝的視線卻沒有絲毫的退縮躲閃。
像是一把鋒利的刀直插心口,這是第一次,北堂翼深刻地體會到自己之前的決定對她的傷害有多深:
“你沒看我給你的信是嗎?”
從她說出“言而無信、背信棄義”幾個字,他就能猜出她內心有多麼怨怪他,即便他曾經洋洋灑灑、斟詞酌句地給她寫了那麼多解釋前因後果。
“……”
垂眸,慕連枝沒吱聲。
看她的反應,北堂翼就知道她有多絕情,或許早就一竿子把自己打死了也說不定,反倒他幾次動了想跟她分開的心思,拖拖拉拉最後自己逼着自己出去冷靜了幾天都沒斷開。
誰讓他惦記她呢~
即便他清楚地感覺到她已經不是之前那個她了。
“枝枝~”
伸手,北堂翼剛要撫去她臉上的淚痕,別頭,慕連枝卻再次避開了,手下用力一抹,仰頭吸了吸鼻子,等她再回眸,除了紅紅溼潤的眼眶,已經不見半點情緒的痕跡:
“北堂大人有事說事,沒事就請你離開,妾身身體不適,需要休息。”
心口一梗,北堂翼喉頭也又酸澀了幾分。
屋內有片刻詭異的靜默。
他幻想過無數次兩人再遇的場景跟可能,唯獨沒想到是這般,見她垂眸,已經連正眼都不給他了,北堂翼有片刻的躑躅。
她是個寡婦。
他們的關係本來就是一段錯誤,就此斷了其實也好。
省得他再做決定了。
有那麼一瞬間,北堂翼想放手了,扭身,他想起身了。
捕捉到他的小動作,慕連枝輕垂的眸子閉了閉,被子下,尖銳的指甲也不自覺地刺入了掌心。
終歸是她高看了自己。
這把她又賭輸了、輸得徹底。
剎那間,慕連枝竟有種莫名想哭的衝動,然而不待她反應,突然就被抱進了一個熟悉暖熱的胸膛:
“這次是本閣欠你的。”
撫着她的秀髮將她按在身前,北堂翼才猛然驚覺也就一個月沒碰過她,她一直瘦不見骨的身軀竟明顯透出了骨感。
她真地憔悴太多了。
無盡的心疼糾纏着懊悔與不捨,北堂翼一顆心更像是要被擰攔了。
不行,他放不了手。
“枝枝,沒有下次,以後你的每句話本閣都會認真銘記,我會把你放在心上,這次就不惱我了行不行?”
欠她的,他會加倍還她。
他想要她。
這是第一次,北堂翼有這麼清晰又強烈的念頭。
而此時,真正地感受着懷中的溫度與柔軟,他如獲珍寶、喜悅就不提了,連彷徨了許久無處安放的心也彷彿瞬間就找到了棲息的港灣。
貪戀地慕連枝也依偎了片刻,隨後卻還是強撐着緩緩推開了他:
“大人的話自己信嗎?”
剛剛那一剎那,她也沉淪了,可是理智歸來,她就知道他們之間的問題依然存在,不知道是這個世界太孤單了還是病中的緣故竟讓她也變得脆弱心軟了。
不能戀愛腦。
她可才剛剛被眼前的男人背刺過。
眼角的餘光掃過身前的胸口,慕連枝也努力將自己從這段情感的漩渦中拽出:
“同樣的錯我不想再犯第二次。”
“既然大人早就做了選擇,就這樣吧!我不惱你,一個替身而已,贗品就是贗品,再像也只值贗品的價,過了就什麼都不是了。”
“這點自知之明,我該有。”
慕連枝是說給他聽,其實更多的也是說給自己聽:
“北堂大人,你不用對我愧疚,我剛剛就是一時氣話而已。”
“日子總還是要過的~”
沒有他,她也一定有別的路活下去。
不需要他明着的庇護,只要遇事的時候他還能念一點舊情就夠了。
這也是他剛剛放棄的那一剎,慕連枝想通的,長痛不如短痛。
頓了頓,這一次,她真地笑了,笑靨如花、不摻假的:
“就是沒有別人,你早晚也會娶妻的,而我最恨男人用情不專,絕不與人共事一夫,自然我也不會給人做小,不管那個男人是誰。”
“既是露水姻緣早晚都要斷、何不見好就收?你我以後也能各自安好。”
擡手,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輕輕撫過了他的眉眼、鼻樑、臉頰,也想記住這個跟自己有過交集的男人:
“以後不要再見了。”
手滑下的瞬間,慕連枝又給他整理了下微微扯開的外衫領口,手頓了一頓:
“祝大人覓得良緣,此生圓滿。”
別開視線,慕連枝正欲收手,卻被人猛地一拽,下一秒,她半個身子就整個撲進了男人懷中,而後,一個瘋狂的吻就碾壓式地落了下來:
“就當真這麼恨我?非要跟我劃清界限?你以為我是因為別的女人背棄對你的承諾、不在乎你、枉顧你的心意、想傷害你是嗎?”
北堂翼快氣瘋了。
他都不知道事情怎麼就演變成了這樣。
她為什麼不看他給她的信呢?
想解釋,又不知道從何說起,看着她又心疼又來氣,最後,滿腹情緒無的放矢,北堂翼擡手在她屁股一側輕拍了兩下:
“我費勁心思,我是為誰來的?慕連枝,你知不知道你現在什麼身份?你又知不知道我要見你一次要籌謀多久?你是不是以為誰都可以讓本閣勞師動衆、冒天下之大不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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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是只在意那一張臉,他能每天讓人整出一張來,哪個不比她像、比她聽話千萬倍?他卯這勁兒、幾次三番跑來受她的氣?
北堂翼何曾受過這等磋磨?
就是當年虞華要嫁太子,他都不曾這般費盡心思、低聲下氣過,他也覺得自己真是中邪了!
甩手,北堂翼都想走入人了,然而身軀都未及轉正,脖頸先被一股柔軟的力道禁錮了。
他動彈不得了。
迎着某人突然晶晶亮的眸子,掃了眼脖頸上緊纏的藕臂,勾下她的小腦袋,北堂翼無奈又憐惜的吻一下一下重重啄吻在了她水潤的脣瓣之上:
“你啊,我真是上輩子欠你的~”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侍衛的通稟聲:
“大人,老夫人、尉遲大人求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