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護主子,我去抓人。”虎杖一馬當先,帶着暗衛們如潮水涌向西南密林處。
即便那人大概率已經飛速離開,總能留下些蛛絲馬跡。
若能抓到人……
虎杖心頭涌起熊熊的勝負欲,正想着抓到那箭手一較高下,不想卻在林邊與匆匆趕來的少年人撞個正着。
沈京墨形容憔悴,一襲月白錦袍纖塵不染,一眼越過茫茫人羣看到崖邊的葉零榆,頓時眉眼生花,“榆姐姐……”
“站住!“虎杖橫弓將人攔住,一道寒光閃過,那柄斬過無數頭顱的陌刀抵住他咽喉。
“你是……虎統領?”沈京墨愣了一下,忽然朝着人羣中那抹鮮紅的身影恭敬跪拜,聲音難掩震驚,“皇城司沈京墨,拜見太上皇。”
他驚喜擡頭,特意改了稱呼:“陛下召見,但三小姐久尋不見,將軍府上下大亂,本以爲是賊人作亂,不想三小姐竟然在太上皇這裏。”
裴陵遊沒說話,眼神冷冽。
葉零榆看他只身一人出現在這裏,心頭卻並不輕鬆:剛剛射箭之人若是沈京墨,以他的心機不可能蠢到將自己送到人前,坐實嫌疑。
他在打什麼主意?
這時,虎杖仍舊目光如刀,逼問道:“上皇剛剛遭遇刺殺,那殺手前腳被滅口,沈大人這麼巧就來了?”
“刺殺?”沈京墨像是剛剛看到一的死屍,忽而反應過來,白着臉重重叩頭,“上皇恕罪。微臣護衛不力,讓您和娘娘受驚了。”
“娘娘忽然失蹤,微臣攜將軍府衆人遍尋而不得,忽而聽到附近有廝殺聲,這才趕過來……”
他說自己失職,卻不提‘滅口’之事,言語間乾淨的真像個剛巧路過刺殺現場的路人。
不待虎杖繼續質問,錢副將忽然帶着一衆護衛匆匆趕到,後面是訓練有素的鐵甲兵。
月光之下,懸崖之上,狂風大作。
死的死,傷的傷,跪的跪……
這一幕太過壯觀,驚得衆人一時沒反應過來。
直到看見那一抹病弱但搶眼的紅色——
錢副將和鐵甲隊隊長率先反應過來,震驚參拜,很快明白過來:太上皇竟然隱居在這裏!
三小姐也不是失蹤,大概是太上皇祕密邀請而來;這裏剛剛還經歷了一場浩大的刺殺!
信息量太大了。
沈京墨回頭看一眼衆人,像是安撫一般:“辛苦大家四處搜查,幸而三小姐無事,只是應上皇之邀……”
頓了頓,他恩威並施道:“上皇行蹤隱祕,潛居在此,不容外人打擾。今日之後,諸位管好自己的嘴巴。否則,軍法處置。”
衆人立刻低頭:“是。”
葉零榆心下一沉:好個滿腹心機的沈大人!
這些人一出現,沈京墨的嫌疑看似就解除了,畢竟人證太多,很難強說剛剛那射箭之人就是他。
他帶人搜山,是爲了準皇后,師出有名,行跡可查……真是沒有半分疑點,乾淨又敬業。
萬籟俱寂之際,裴陵遊忽而懶懶撫額:“我累了。”
他本就有傷在身,大病未愈,如今頂着夜風和鮮血,臉色更是白得可怕,一張口便是陣陣咳嗽。
“快,鸞轎。“鬼卿一聲令下,數名暗衛擡着一架更爲奢華的轎子過來,恭請太上皇入寢休息。
主角一走,卻沒有任何命令。
衆人面面相覷,不知所以然。
三小姐沒事,太上皇也沒問罪,錢副將暗中鬆了一口氣,轉而疑惑地看向虎杖依舊橫在沈京墨脖子上的月牙刀:“虎統領,您這是……”
“上皇遭遇刺殺,方纔有人一箭暗殺了唯一的線索人物。”虎杖看向不遠處的葉零榆,讓人去拿赤鱗粉。
“幸好,那刺客受審時暴露了過去行跡。幕後主謀就用過三小姐特製的香。”
錢副將一衆面面相覷:“刺殺上皇的兇手,到底是誰?”
護衛拿了赤麟粉過來驗證,沈京墨皮膚上很快也染上了淡淡的紅色,一如影子方纔。
衆人大驚失色:“怎麼會是沈公子?”
沈京墨依舊一臉茫然:“榆姐姐贈我的香,我確實一直用着,那刺客……難道一直藏在我房內?”
頓了頓,他像是終於明白過來,看向葉零榆的眼神震驚又委屈,“姐姐懷疑我要刺殺上皇?”
虎杖面色緊繃,刀刃幾乎要劃破他的脖子。
少年依舊紋絲不動,執拗地看着葉零榆,像只受了委屈的美貌小狗,哪怕一言不發,那委屈可憐又哀怨的眼神就足以讓人敗下陣來。
鐵甲兵和將軍府裏的不少人開始爲他說情,畢竟沈京墨剛剛纔奉召回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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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葉零榆失蹤之後,沈京墨的焦急擔憂與超絕行動力都是有目共睹,他哪裏有時間安排這麼盛大的刺殺?
錢副將大膽地走到葉零榆身邊,欲言又止,“三小姐,這香是您送的,沈公子一直用着也無可厚非。即便刺客身上沾染了什麼,也不能證明沈公子跟刺客就是一夥的。”
並非他有意相助,或是毫無戒心,只是當初在澄縣,沈京墨對葉零榆的事永遠都衝在第一線,關心之情溢於言表,早就超出了一個護衛的本職。
況且,他根本沒有時間和精力策劃這樣的刺殺!
更別說剛剛那麼多人都在山林裏搜尋,他怎麼抽得出時間暗殺那個刺客?
“錢副將,我並非不相信阿墨。”葉零榆看一眼始終平靜的轎子,一時弄不清裴陵遊的想法……
但影子一死,眼下證據不足,沈京墨這一次肯定死不了的。
既然死不了,她還不能與人撕破臉皮。
想到這裏,她坦蕩地拋出香的疑點,“這香,我雖然只贈與了沈大人,但經手這香的人何其多,丫鬟,侍衛,僧侶,許多人大概都能驗出紅色……”
“虎統領懷疑沈大人是正常邏輯,但細究之下,並無詳實證據,更何況有這麼多人作證,沈大人並無行動時機。”
虎杖沒想到她臨陣倒戈,不甘心道:“可是……”
“虎統領是我大陵朝第一神箭手,剛剛那一箭差點要了上皇與我的性命,百步之外精準射殺刺客於懸崖之下,這是何其恐怖的實力?”葉零榆走過來,將月牙刀從沈京墨脖子上慢慢移開。
“沈大人雖居武職,卻是文官出身,曾是陛下伴讀,武藝並不算精湛,否則也不至於如今還屈居六品之位。”
她舉起沈京墨的手,“若是射箭高手,手掌肌肉和骨骼應該都有痕跡,不如虎統領檢查一下?”